費部長解釋道：“他們這個工作室最初是幾個央美畢業的同學一起組建的，畢業後一邊接散單，做高端動畫片段外包的業務，一邊自己做動畫。”
陳瀟緩緩點頭。
這在小公司當中很常見。
說白了就是：外包養原創，原創抬身價。
費部長繼續說道：“之前有幾家動漫公司，包括大型遊戲公司也拋出過橄欖枝，但都沒能招攬成功。他們平時接大公司的外包工作，處關係處的不錯，這幾個人家裡也有關係，拒絕他們，也沒惹什麼事兒，就繼續運營。”
“為什麼拒絕呢？”
“追夢。相比於短期收益，更看重品牌獨立性。”
“我明白了，那費部長，你覺得他們有成功的潛力嗎？”
費部長搖搖頭，“他們強在美術，劇本始終不太行。而且品牌打不出名聲。有品牌，就算做的差，好歹有人罵，但他們……”
陳瀟給自己倒了杯茶，“有視頻嗎？我看看他們美術有多強。”
“您稍等。”費部長拿出筆記本，點開一個網頁，“他們最近有個自製動畫上線，您看看這個。”
“好。”陳瀟先看了眼設定。
這個故事叫做《心靈零件》，時間不長，就半個小時。
說的是，在未來世界，人們非常追求效率與用處，做每件事情都要問有什麼用。居民的一切行為都被“貢獻值”所定義。主角小女孩的貢獻值很低，被視為無用之人，以收廢品，改造小物件為生。比如，為機械狗增加一個搖尾巴的“無用”功能。
這種世界觀當然會出現問題，後來，城市的核心“效率之心”能量過載。
危機出現後，小女孩經曆冒險，用無用之物，拯救了城市，也改變了大家的觀念。
陳瀟點開動畫。
畫麵中出現一片以灰白黑為主的世界，偶爾點綴著一些灰暗的色調，建築是統一的幾何形狀，行人步履匆匆，表情單一。
旁白裡響起一道老人蒼老的聲音，“如果能買一桶油漆把房頂塗成粉色就好了。”
緊接著是一道刁鑽的年輕人聲音：“哪有什麼用？”
鏡頭下拉，來到一個破舊巷子前，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入畫。主人公小姑娘推著她的破舊小車走近，小車上堆滿了彩色玻璃瓶、生鏽齒輪、彩色繩線和各種廢棄零件。
鏡頭給到特寫：彩色玻璃瓶折射出寶石般的光斑，生鏽的齒輪邊緣泛著銅綠的光澤，彩色繩線如同彩虹般纏繞在一起。
她看到了門廊前坐著一位失落的老奶奶。
老奶奶身材矮胖圓潤，穿著一件款式簡單但織有複雜、褪色花紋的披肩。正用布滿老年斑但依舊靈巧的手，擺弄著一朵顏色發暗的毛線小花。
鏡頭給毛線小花一個特寫。雖然它顏色發暗，但能看清每一針每一線的細膩紋理，陽光照在毛線上，讓它泛著一種柔和的、天鵝絨般的光澤。
和煦的陽光灑下，老奶奶似乎透過它，望向了虛空中某個溫暖的回憶點，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陳瀟輕輕敲擊沙發扶手。
美工確實不錯，“冰冷高效的機械世界”與“溫暖、注重生活的小人物”兩種風格被融合在一起，主次分明。未來、機械、手工藝等等元素出現在一起，但卻做到畫風統一，沒有撕裂感。
畫麵方麵，不僅是配色漂亮，而且把色彩敘事做得非常好。畫麵配色會引導觀眾的視覺，也承載了劇情信息。他剛剛看過的這一個小片段裡，他們不斷用色彩與光影來敘事和抒情。
至於基本功，更不用說了，材質質感很準確，角色設計能力很強。
更令他眼前一亮的是，小姑娘和老奶奶這兩個角色的美術風格，非常符合《尋夢環遊記》的風格。
陳瀟看向費部長，“這短片成績怎麼樣？”
“一般般，畫麵是不錯，但……他們講故事的能力實在偏弱。他們在采訪當中說，想表達的是注重無用之用，比如朋友間的閒談、玩耍，這類活動不產生直接的經濟效益，但它們能滋養我們的靈魂，讓我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與意義。希望大家彆過度追求用處。他們老板俞暉還舉了個自身例子。”
“聽到這還可以啊，你說說看。”
“俞暉的原話差不多是，他小時候，他做許多事，媽媽都會問這有什麼用？更多是奶奶護著自己。長大後，他發現那些事情其實挺有用的。”
陳瀟按下暫停鍵，又看了眼詳細的後續劇情介紹。
怎麼說呢，這個主題挺有哲思的。但……簡介是緊扣主題的。看詳細劇情介紹的話，他們這劇本沒能充分體現出主題，反而有些散亂與俗套啊。傳遞主題的效果不太好。
這俞暉自己舉的例子也……像是嘮嗑似的。
陳瀟點頭，“講故事的能力確實是明顯短板。”
費部長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向陳瀟，“哦對了，我剛剛提到他奶奶很支持他追夢……哎，非常不幸，根據我們的消息，他奶奶前段時間剛剛離世。所以他這段時間可能會更加堅持自己的想法吧。”
陳瀟眉頭緊皺，沉默了會，輕歎一口氣，“他們缺的是好劇本。你去找一下《尋夢環遊記》的導演吧，這個劇本非常好，而且在這個時間點或許也能給這人……俞暉對吧？帶來一些正麵的、療愈的力量。如果他願意加入東傳，可以讓他參與進來，或許製作過程也是治愈自己的過程吧。”
費部長點點頭，“好，您放心，我去辦。”
陳瀟站起來，“我覺得……這或許能幫他稍微走出來吧，但彆拿這個當籌碼。他們如果不願意加入，也不用強求。以後正常合作就行。”
他沒進一步叮囑注意措辭表達，彆戳人家心窩子。沒必要專門強調，這些員工不至於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嗯，我明白，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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