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的手劇烈地顫抖著,那封泛黃的信箋在他指縫間簌簌作響。
這位平日裡如山般沉穩堅毅的漢子,此刻竟像被抽走了脊梁,雙腿一軟跌坐在藤椅上。
淚水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嗚咽聲從胸腔深處迸發,帶著無儘的悔恨與悲愴。
在場的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風暴震撼,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林言心靜靜地站在角落,她清澈的眼眸中滿是關切與疑惑,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
六嬸微微皺眉,欲言又止,抬起的手懸在半空,最終還是緩緩放下。
林通輕輕咬著嘴唇,手指無意識地揉搓著衣服邊角。
他們默契地保持著沉默,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那兒,目光緊緊地盯著六叔,仿佛要用眼神給予他無聲的力量。
良久,六叔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他用布滿老繭的手用力地抹掉滿臉的淚痕,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泛白。
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而顫抖地朝向林言心問道:“這信,你看了嗎?”
林言心搖頭。
“這是你爸爸的托孤信。”六叔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有千斤重,“他用密語寫的,除了我,沒人能看出真正的意思。
其他人看到的,不過是一封普通的家書罷了。”
說到這兒,六叔的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先生是個睿智聰慧的人。
他早就料到寧遠喬有可能照顧不好你,甚至會傷害到你,所以才將你真正的托付給了我們。”
話音未落,六叔突然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每一下都帶著深深的自責。
“都怪我,都怪我啊!”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懊悔,“我怎麼就沒時刻讓人跟著那混蛋呢?
要不然,十五年前你也不會直接被送到他家裡去,也不會讓你這麼多年流落在外,吃儘了苦頭……”
林言心連忙上前一步:“六叔,您彆難過。
我在林遠喬家確實沒享福。
可在顧家村,媽媽、哥哥、姐姐們都把我當成掌心寶,對我疼愛有加,我一點兒罪也沒受。”
“顧家都是好人,等我把先生救回來,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們。”
六叔說完緩緩站起身,將信小心翼翼地折疊,貼身放好。
又指著桌子上的包袱,“這些東西,都是先生留給你的嫁妝,你自己收著。
先生給我留了東西,信上也注明了具體放的地方。
一會兒我就去取出來,有了那筆錢,救先生肯定更有希望了。”
林言心看著手中的包袱,猶豫片刻,又將它推回給六嬸:“六嬸,您先幫我收著這些錢吧!!
救我爸爸肯定會大費周章,到時候六叔若用直接拿就行。”
六嬸皺了皺眉頭,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六叔抬手打斷了,“老婆子,你就幫言心收著。”
他神色嚴肅,眼神中透著警惕,“林遠喬那家子人都是披著人皮的狼,要是讓他們發現這麼多錢不見了,第一個就會懷疑到言心身上。”
六嬸這才點點頭,接過包袱,轉身走進裡屋。
在屋裡轉了一圈,也沒找到理想的地方,總覺得哪兒都不安全。
最後,她咬咬牙,掀開炕席,把包袱塞到炕洞裡,又將厚厚的被子仔細摞得高高的。
反複檢查了好幾遍,這才長舒一口氣,放心地走了出來。
此時,外屋隻剩下林言心一個人,她靜靜地坐在桌子旁,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六嬸輕輕捋了捋鬢角的碎發,走到林言心身邊坐下。
拿起一把大蒲扇,輕輕搖晃著,為她扇著涼風:“怎麼就剩你了?他們爺兒倆呢?”
“六叔去找爸爸留的那筆錢了,林通幫我去買紙和筆了。”林言心收回思緒,輕聲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