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綢緞莊王掌櫃嗤笑一聲,\"前日我去徐府送料子,正瞧見康家三小姐女在角門抹淚,說是偷偷去看了徐府一眼都被康王氏打了手心。\"
街邊賣糖人的老張頭壓低聲線:\"我侄兒在康府當馬夫,說康王氏今晨在後院摔了整套鈞窯茶具,咒那徐狀元"狼崽子早晚遭雷劈"......\"
“狀元來了……”
話音未落,遠處銅鑼聲震天響起,人群頓時如潮水般向禦街湧去。
徐子建曾經的家,康府,正好位於保康門方向的東大街附近。
康府後院,青磚地上碎瓷片在日頭下泛著冷光。
康王氏攥著半截玉簪,發髻散亂地倚在廊柱上,猩紅的丹蔻深深掐進朱漆裡。
\"小賤人生的狼崽子!\"
她突然尖聲大笑,驚得簷下燕子撲棱棱飛走,\"當年就該讓祁嬤嬤把他按進水缸......\"
角落裡跪著的庶女康平兒瑟瑟發抖,裙擺沾著方才被遷怒潑上的茶漬。
康王氏猛轉身扯住她衣襟:\"你們這些賤種是不是都盼著我死?等他帶著官兵來抄家?\"
翡翠耳墜在劇烈晃動中劃過少女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
那個當年被她下毒迫害的庶子徐子建,如今考上狀元,正在汴京城遊街誇官,她自然不想看到徐子建在她麵前風光的樣子。
若不是康家是官宦人家必須參加觀禮,康王氏甚至連在門口搭台都不想搭。
康府其他人可和徐子建沒有多大仇,尤其是康家的庶子庶女,更是對徐子建這個曾經的兄弟很是仰慕。
前院垂花門後,五少爺康寧悄悄拉住胞妹衣袖:\"方才遊街的陣仗你瞧見沒?七哥那匹照夜玉獅子,怕是宮裡賞的。\"
八姑娘康綺攥緊帕子:\"
我聽徐府丫鬟說,七哥給四姐姐置辦嫁妝都是南海珍珠,嫡母卻連支素銀簪都不肯......\"
假山後突然傳來啜泣,卻是六姑娘康綾在抹淚:\"當初七哥被趕去睡馬廄,我們還笑他渾身草料味......\"
話音未落,西廂房突然傳來康王氏的尖叫聲,幾人頓時如驚雀散開。
如今徐子建自立門戶,和生母以及姐妹一起生活。康家有些人去過徐子建的男爵府外,那男爵府門口是按照伯爵規格裝修的,比起康府來說,可是氣派了不少。
遊街的隊伍迎麵走來,徐子建騎在高頭大馬上,身著大紅袍,頭戴金花,英俊瀟灑。
他看到康府,心中很是複雜。
遊街隊伍行至康府門前時,徐子建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發緊。
大紅官袍下,當年被康王氏用戒尺抽打的舊傷忽然隱隱作痛。
他抬眼望去,門樓上\"詩禮傳家\"的匾額金漆斑駁——這是他七歲那年因作《詠竹》詩獲賞時,康海豐特意請翰林題寫的。
一方麵,曾經的嫡母康王氏這個仇人在此,他實在不想再和康家有任何牽扯;另一方麵,康家是曾經生養他的地方,即便是明麵上斷絕了關係,可是血脈上的關係不是這麼好分開的。
這也是他沒有對康府動手的原因,他隻想形同陌路,各自安好吧!
然而,有時候有些東西即便不想麵對,依舊躲不開。
康海豐剛剛來到康府門口,便與徐子建四目相對。
康海豐忍不住站出來,攔住遊街的隊伍,喊了一聲:“七郎……”
他看向徐子建的目光帶著期盼,心裡想著徐子建可以給自己下馬行禮。
康家其他人同樣眼神熱切地看向徐子建,就連和徐子建不對付的嫡兄康晉以及嫡妹,這會也沒有反對康海豐對徐子建示好。
他們想著,若是徐子建一個庶子出身,能夠重新回到家族,一定會感激涕零。
“康大人請自重!我與康府早就斷絕來往!如今我姓徐,濟州徐氏族長,族譜單開一本!”
徐子建抬眼掃了康家眾人一眼,冷冷道。
圍觀的人都是汴京本地人,對於康家的恩怨知之甚詳。
他們對康府的行為有些不恥,康府中的庶子受到康王氏迫害,不信康海豐不知道。
當初為何不管?
還不是因為康王氏王家勢大,康海豐和她發生衝突不符合利益。
如今被趕出族譜的庶子發達了,又想讓人家認祖歸宗?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康海豐被落了麵子,鐵青著臉回到府內,身後傳來庶子們壓抑的抽氣聲,不知是誰的皂靴踩碎了落在地上的槐花。
東大街茶樓二層突然傳來清越琴聲,有人即興唱起新編的《狀元郎》:本是麒麟落泥潭,惡婦毒心毀玉璋......
康王氏在院中聽得真切,一時氣急抄起茶盞砸向聲源處,卻隻擊碎了自家屋簷下的鎏金鈴。
“哎呀!熱臉貼了冷屁股……”
康王氏看到康海豐,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康海豐憋了一肚子火,被康王氏一激,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轉身,怒目圓睜地瞪著康王氏,吼道:“你還有臉說!當初若不是你百般刁難,七郎會離開康家嗎?現在他功成名就,你卻在這裡說風涼話!”
康王氏也不甘示弱,雙手叉腰,尖聲回道:“我刁難他?他一個庶子,在這家裡就該有庶子的本分!我不過是管教他,怎麼就成了刁難?倒是你,現在看他出息了,就巴巴地湊上去,也不看看人家認不認你這個爹!”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康海豐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康王氏,“當年你對他下毒迫害,以為我不知道?我是念在夫妻情分上,一直隱忍,沒想到你如今還這般不知悔改!”
“哼,夫妻情分?”康王氏冷笑一聲,“你心裡要是真有夫妻情分,就不會一直偏袒那個小賤人和她的兒子!現在他發達了,你就想把他拉回來,好給自己長臉,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住口!”康海豐怒喝一聲,“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潑婦!”說著,他又要動手。
康王氏見狀,也不害怕,往前一湊,喊道:“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我王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敢動我,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康府內一片混亂。
而此時,遊街的隊伍已經漸漸遠去,隻留下康府眾人的憤怒與無奈,以及汴京百姓們的指指點點和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