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六年初冬,朔風裹挾著沙礫掠過蕭關,將西夏圍困秦州的消息如野火般傳至陝西各路。
涇原路帥府內,燭火在輿圖上明明滅滅,涇原路安撫使蔡挺的手指重重叩擊秦鳳路邊界:“《嘉佑敕令》規定邊路告急,鄰路需遣兵三分之一赴援,違者刺配。
如今秦州被西夏人20萬大軍包圍,大家議一議,該如何出兵馳援秦州?”
涇原路副都部署景泰,站出來抱拳說道“回蔡經略,下關建議鎮戎軍出擊天都山,逼迫西夏人回援!”
涇原路鈐轄向寶,則提議道,蔡大人,咱們可以調2萬人協防德順軍水洛城軍。觀察情形後再沿著葫蘆河穀,支援秦州!”
蔡挺摸了摸胡子,覺得向寶這個提議不錯,正要點頭答應。
然而,涇原路兵馬都監郭奎卻猛然跨步上前,蒼老的手掌狠狠拍在輿圖西側的德順軍路線上,震得案上令箭都微微發顫:
“蔡大人不可!西賊設圍,必有伏兵!
德順軍經水洛城之路儘是山川,我軍若貿然西進,必中奸計!”
這位鎮守邊關十數載的老將須眉皆張,鷹目圓睜,“如今涇原路情況未明,末將提議先派次後摸清涇原路周邊情況,再派兵走隴州方向支援秦鳳路。
雖路途迂遠,但沿途堡寨相連,進可攻退可守,方為萬全之策!”
蔡挺為官之法,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郭奎的提議正符合他的想法,隻要我金元路的精兵不損失,被破幾個堡寨也無傷大雅。
…
恰在此時,斥候疾報環慶路都總管李昌祚已率兩萬精銳抵達渭州。
身披玄鐵甲的李昌祚大步踏入帥帳,腰間斬馬刀隨著步伐發出錚錚輕響,他指著輿圖上德順軍路線朗聲道:
“見過,蔡使君!我奉命支援渭州城,聽聞西夏人圍困秦州!
如今渭州城防穩固,末將願取道德順軍,借水洛城防禦截斷西夏退路,如此秦州之圍可解,還可以將西夏人困在葫蘆河穀!”
郭奎一把按住李昌祚指向輿圖的手腕,鐵甲相撞發出刺耳聲響:“李將軍!黨項人慣會誘敵深入,那德順軍六盤山道溝壑縱橫,環慶路兩萬大軍一旦遇伏,連轉圜餘地都沒有!”
他脖頸青筋暴起,猛地將手指轉向東麵隴州,“唯有走隴州,步步為營,才是正途!”
李昌祚麵色漲紅,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有些不甘心。
西夏賊子,深入秦鳳路,正是將其圍殲立功的好機會。
不過他也知郭奎久曆沙場,所言並非無據。
卻不知郭奎和秦州的徐子建,早有矛盾。
怎麼可能會放任涇原路和環慶路的精兵去給那姓徐的立功?
李昌祚有些糾結地將令箭拍在案上,朝蔡挺拱手:“蔡大人,末將即刻派人八百裡加急,請示高安撫使定奪!”
環慶路帥府,
收到消息的環慶路安撫副使李憲匆匆而入沉聲道:“水洛城地勢險要,若能堵住西夏退路,秦州之圍必破,高大人何必如此謹慎?”
高遵裕搖頭拒絕了李憲的提議,和郭奎一樣,他可不願意看到徐子建立功!
兩日後,高遵裕的手令火漆未乾。
李昌祚展開黃絹的瞬間,指尖微微發顫——“著環慶軍取道隴州,緩進秦州。
遇敵務必持重,保全軍力為上”。
副將看著主將驟然煞白的臉色,壓低聲音道:“將軍,這...”
李昌祚猛地將手令揉成一團。
如今算是看出來了,這高經略根本就不想讓自己去支援秦州!
他望向西北天際翻湧的烏雲,心中冷笑:高遵裕此舉,怕是不想讓徐子建獲得的頭功,居然連戰機都不顧了!
李昌祚很想領兵前往水洛城,隻不過高遵裕官高一級,若是他不遵守帥令,怕是自己最先被發落了!
李昌做心中暗恨道。
這徐子建可是文官,朝中有後台!
難道你高經略就不怕事後朝中文官大臣參你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