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三年的元宵夜,汴京城被千萬盞花燈綴成了不夜天。
禦街兩側的商鋪前掛滿了走馬燈、琉璃燈。
孩童們提著兔子燈穿梭在人群裡,銀鈴般的笑聲混著小販的吆喝、絲竹的樂聲,彙成一片喧騰。
相國寺街上更是摩肩接踵,男女老少都仰著頭看那座三丈高的鼇山燈。
燈上描金繪彩,八仙過海的紋樣在燭火映照下栩栩如生。
“六妹妹姐姐你看!那盞鳳凰燈真好看!”盛如蘭指著街角一盞彩燈,興奮地拽著明蘭的衣袖。
明蘭正想回話,忽然聽得人群裡爆發出一陣驚呼,緊接著是碗碟碎裂的脆響。
“怎麼了?”小桃臉色煞白地擠回來說,聲音都發顫,“外麵亂起來了!好多兵丁拿著刀跑過來,說要宵禁!”
她話音未落,就見一隊身著皂衣的巡防營士兵舉著長矛衝過來,粗暴地驅散人群:“都散開!快回家去!宵禁了!”
人群頓時像炸了鍋的螞蟻,哭喊聲、推搡聲此起彼伏。
盛宏臉色一沉,立刻對下人們喊道:“快!護著老太太和姑娘們回府!”
管事們趕緊圍成一圈,將盛家女眷護在中間,艱難地逆著人流往回擠。
明蘭被丫鬟小桃緊緊攥著手,回頭望見鼇山燈的光暈在混亂中明明滅滅,心裡莫名一緊。
另一邊,徐子建正帶著衛恕意和小辛棄疾在燈影裡慢慢走著。
衛恕意戴著竹編鬥笠,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頜。
小辛棄疾卻好奇地東張西望,手指著遠處的龍燈拍手。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徐子建眉頭猛地一皺,伸手將兩人往街邊拉了拉。
“周森。”他低聲喚道。
身後的隨從立刻上前:“大人。”
“拿我的令牌去問問,前麵到底怎麼回事。”
周森應聲而去,沒過片刻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個穿著校尉袍服的人。
正是徐子建的便宜姐夫袁文紹。
他見到徐子建,趕緊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卑職,五城兵馬司城東指揮使袁文紹,見過徐大人!”
“起來吧。”徐子淡淡道,目光掃過街上慌忙奔走的兵丁,“袁大人,這好端端的元宵夜,怎麼突然宵禁了?”
袁文紹弓著身子,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回大人,具體情形下官也不甚清楚。上峰隻說河北出了亂子,怕有賊人混進京城,才臨時下令宵禁。”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不過下官聽說,好像是相國寺附近,丟了位貴人小姐。”
袁文紹不敢不討好,哪怕是徐子建沒有擔任樞密副使下放大名府。
以他副留守以及河北宣撫副使的地位也是他難以難以企及的人物。
徐子建心裡了然。
河北叛亂消息,十有八九是王則那夥人,至於丟的貴人,按他的記憶,該是富昌侯家的榮飛燕。
他冷哼一聲:“王則那點人,還敢摸到汴京來?”
袁文紹不敢接話,隻是垂手侍立。
徐子建揮了揮手:“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