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五月初八,汴京城的天剛蒙蒙亮,紫宸殿內已透著幾分肅穆。
嘉佑帝正摩挲著一份剛從東廠遞來的密報,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連帶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這密報上的字不多,卻像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他心裡藏了幾十年的念想。
遼國那邊怕是要亂了。
他將密報往禦案上一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收複燕雲十六州啊,這可是列祖列宗都沒能了卻的心願,難道真要在自己手裡成了?
念頭剛起,又被他強按下去。
嘉佑帝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點能耐,能把這江山守得安穩就不錯了。
在位這些年,他自認對臣子寬厚、對百姓體恤,可真要論拿得出手的功績,掰著手指頭都數不滿。
慶曆年間西疆那三場大敗,至今想起來還心口發悶。
當年寄望於範仲淹那幫新黨,盼著新政能讓大周支棱起來,結果呢?保守派一反撲,新政就成了鏡花水月,連範仲淹都被貶到鄧州,最後鬱鬱而終。
他歎了口氣,連年號都改成“嘉佑”了,不就是想求個安穩麼?
還好,天不絕大周。
嘉佑元年那會兒,汴京城突然冒出來個叫徐子建的少年。
起初是一首《石灰吟》,“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聽得他直拍大腿,這等風骨,竟是個不到十歲的庶子。
沒過多久,這小子在嶽麓書院入學考裡寫出《治黃河九疏》,條條切中要害,把滿朝老臣都驚得說不出話。
更神的是,他還憑著一手醫術,把快咽氣的齊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嘉佑帝至今記得,當時抱著轉危為安的兒子,他激動得想把這少年拉來當女婿,又怕耽誤人家前程,硬生生憋了回去。
後來讓他組建東京糖務乾辦,本是想著既能掙錢又能探消息,沒成想這“東廠”被他經營得風生水起,連遼國的風吹草動都能及時報回來。
黃河水患多年,也在他手裡漸漸平息。
嘉佑六年春闈,徐子建獻上《平戎策》,直言要收河湟、製西夏,被他點了狀元。
到了西疆,這小子更是創造了奇跡——帶著弱勢兵力守秦州,硬生生破了西夏二十萬大軍。
其後幾年穩紮穩打,不僅鞏固了防線,還主動襲擾西夏,嘉佑八年更是奪下天都山數百裡地,讓大周在對西夏的對峙中占儘地利。
那幾年,西夏人被打得服服帖帖,連西疆的草都不敢多啃一口。
調回汴京後,他又全心輔佐齊王,哪怕被皇後的曹家逼得沒辦法,也能顧全大局主動外放河北路。
短短一年,就把曹家在河北的勢力攪得七零八落,連曹家二房和他們的女婿梁世傑都被踢出了河北。
這徐子建,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幫自己的福星。
正想著,殿外傳來輕步聲,東廠副都監劉瑾捧著個錦盒躬身進來:“陛下,徐大人有密折上奏。”
嘉佑帝眼睛一亮:“呈上來。”
展開密折一看,他不由得撫掌讚歎。
徐子建在折子裡說,借著河北禁軍貝州平叛不利的由頭,搞個三個月的大整訓,天天操練,明著是練軍,實則是麻痹遼國探子。
畢竟連雜牌廂軍都打不過的禁軍,哪有膽子打遼國?
“妙啊!”嘉佑帝把密折拍在案上,“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虧他想得出來!”
既能光明正大地備戰,又能讓遼國人放鬆警惕,簡直一舉兩得。
第二天一早,政事堂裡氣氛凝重,幾位相公分坐兩側,都等著陛下發話。
嘉佑帝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說:“朕收到大名府留守徐子建的奏報,說遼國燕京留守耶律重元新編的五萬禁軍調動頻繁,恐有南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