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
去年被剿滅的“天大聖”鐘相部殘餘勢力並未被剿滅。
鐘相戰死後,部將楊幺繼承其勢力,以龍陽為根據地,繼續抗周。
楊幺比鐘相聰明,並沒有著急起兵,他利用洞庭湖水域優勢,建立數十座水寨,以“車船”為核心兵力,形成水上防禦體係。
與此同時,他還與夏誠、周倫等義軍首領結盟,勢力從江南西路擴展至荊湖北路、荊湖南路交界處,擁眾數萬。
同年三月,楊幺叛軍在大敗江南西路兵馬都監謝慶以及荊湖南路安撫使折彥君,控製洞庭湖周邊州縣。
嘉佑帝震怒,當即下旨命樞密副使李昭亮為江南路宣撫使,負責平定南邊楊幺叛亂。
李昭亮將之前擊殺鐘相的禹州都監顧廷燁,調到身邊協助平叛。
禹州團練趙宗全趁機將他的兒子趙策英、小舅子沈從興以及小段、老耿一幫手下安排到顧廷燁身邊,打算混些功勞。
李昭亮是河北宿將對付楊幺這些流寇叛亂簡直是降維打擊。
他到江南西路後采用顧廷燁建議的“以水製水”策略,分化瓦解義軍聯盟。
李昭亮安排顧廷燁招募漕幫好手為水軍,同時招降部分叛軍首領。
與此同時利用大周朝的兵力優勢封鎖洞庭湖到長江周邊的水道,壓縮叛軍的活動空間,並派人偷襲焚毀楊幺水寨車船。
……
六月的洞庭湖,水汽裹著魚腥味漫在水麵上,正午的日頭曬得船板發燙。
顧廷燁踩著漕幫新造的快船跳板,靴底碾過一層滑膩的綠苔,身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
沈從興那身新置的明光鎧卡在船幫縫隙裡,正跟小段手忙腳亂地撕扯,甲片碰撞聲比遠處的浪濤還熱鬨。
"沈將軍要是想把鎧甲留著喂魚,不妨再使點勁。"
顧廷燁回頭時,手裡正轉著支雕翎箭,箭尖映著日頭晃得沈從興直眯眼。
這位趙宗全的小舅子臉漲得通紅,活像被曬透的河蝦:"顧都監說笑了,某這不是......想早點見識見識那楊幺的車船麼?"
"見識?"
顧廷燁嗤笑一聲躍上船,"等會兒火攻時彆把自己的盔纓點著就行。"
船頭的漕幫水軍頭目屠二,正指揮水手調整帆索,聽見這話咧著黃牙笑:"顧都監放心,咱漕幫的弟兄閉著眼都能在洞庭湖摸魚,保管讓禹州來的爺們瞧個新鮮!"
船艙裡突然傳來咳嗽聲,趙策英正捧著本《孫子兵法》看得入神,聞言推了推歪掉的襆頭:"顧都監,家父常說"知己知彼",依你看,楊幺那車船當真有傳聞中那麼厲害?"
少年郎眉目間還帶著稚氣,卻非要板著臉裝老成,倒讓顧廷燁想起自家那個總愛偷摸學大人說話的女兒。
"厲害?"
顧廷燁屈指叩了叩船舷,"去年謝都監帶著三千禁軍去剿匪,回來時就剩七十個活的,你說厲害不厲害?"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到趙策英耳邊,"不過那車船有個毛病——轉彎得十個人扳舵,等會兒咱就專挑它轉彎時下手。"
趙策英眼睛一亮,剛要追問,卻見顧廷燁突然轉身衝艙外喊:"老耿!你那火油罐子再晃,不等著燒楊幺,先把咱自己炸上天了!"
老耿忙不迭地把油桶往角落裡挪,粗嗓門在水麵上蕩開:"放心吧顧都監,俺用麻繩捆了三層呢!昨兒夜裡還夢見把楊幺的船點成了火把!"
船隊行至湖心時,屠二突然吹了聲尖利的呼哨。
顧廷燁攀著桅杆了望,隻見遠處水天相接處浮著黑壓壓一片,數十座水寨像巨型水龜趴在水麵上,寨牆間穿梭的車船果然如小山般巍峨,輪槳轉動時攪得浪頭嘩嘩作響,竟比官船的樓船還要氣派。
"乖乖,這大家夥真能在水上跑?"
小段扒著船幫直咋舌,沈從興已經摸出了腰間的橫刀,刀鞘磕在鎧甲上叮當作響。
顧廷燁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會兒聽我號令,先放火箭擾亂他們視線,趙公子帶著老耿去左翼燒糧船,沈將軍跟我去撞主寨閘門。"
他忽然瞥見沈從興靴底沾著片荷葉,忍不住打趣,"沈將軍這是打算打完仗撈荷葉包飯?"
沈從興臉更紅了,正想辯解,對麵水寨突然響起牛角號。
楊幺的戰船如離弦之箭衝來,船頭的義軍舉著長矛呐喊,陽光照在他們黝黑的胳膊上,倒有幾分悍不畏死的架勢。
趙策英攥緊了手裡的鼓槌,指節泛白:"顧都監,他們人好像比咱們多......"
"多有什麼用?"
顧廷燁扯開弓,一箭射落對方船桅上的黑旗,"去年折安撫使帶了五千人來,還不是讓楊幺堵在蘆葦蕩裡打了埋伏?"
他突然大笑起來,聲音在水麵上滾得老遠,"告訴弟兄們,誰先燒了楊幺的帥船,某請他去臨安樓喝三個月花酒!"
漕幫的水手們頓時歡呼起來,屠二親自掌舵,快船如泥鰍般在敵船縫隙裡穿梭。
趙策英咬著牙敲響戰鼓,鼓聲震得水麵都在顫,老耿扛著油桶縱身跳上敵船,火折子一亮,頓時燃起衝天火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火油是顧廷燁讓人按軍需方子配的,沾著水都能燒,看得沈從興眼睛直發光:"這玩意兒比咱家灶上的燈油厲害十倍!"
正說著,一艘車船突然橫衝過來,輪槳轉動時帶起的水花濺了沈從興滿臉。
他抹了把臉剛要揮刀,卻見那船舷上突然潑下滾燙的石灰水,虧得小段拽著他往後一仰,才沒被眯了眼。
"這群賊廝鳥不講規矩!"
沈從興怒吼著扳弓搭箭,卻因太急沒拉滿,箭飛到一半就墜進水裡。
顧廷燁在另一艘船上看得清楚,扯開嗓子喊:"沈從興你個廢物!對著輪軸射啊!"
他自己則一箭射穿那車船的帆布,驚得掌舵的義軍手忙腳亂。
屠二趁機調轉船頭,硬生生從兩艘敵船中間擠了過去,船身擦著對方船板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嚇得趙策英抓緊了船幫。
"趙公子彆怕!"
老耿舉著個搶來的酒葫蘆猛灌,火光照得他臉上溝壑分明,"這水路跟禹州城外的護城河一個理兒,瞅準了水道就能鑽!"
他突然指著左前方,"那兒有艘運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