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七月十三,紫宸殿的檀香混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在梁柱間彌漫。
嘉佑帝指尖叩著龍椅扶手上的饕餮紋,目光掃過階下群臣,忽然輕咳一聲。
內侍監總管張忠全立刻尖著嗓子唱喏:"陛下有旨,英國公何在?"
武將班列中,一位身穿紫袍須發花白的老將跨步出列,甲葉碰撞聲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臣在!"
"幽州耶律重元調兵遣將,恐有邊患。"
嘉佑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著你率三萬捧日軍,即刻開赴河北大名府,加強河北路防務,不得有誤。"
英國公一愣,隨即躬身接旨:"臣遵旨!"
他抬頭時,正撞見皇帝眼底一閃而過的激動。
防備?
陛下怕不是借著防備的由頭,要乾些彆的吧?
朝會散去,百官竊竊私語間,嘉佑帝已轉回了內殿。
東廠副都監劉瑾屏退左右,低聲道:"陛下,陝西路那三萬西軍,已按您的意思調往河東了。"
"景思立、王君萬,還有種家那兄弟倆......"
嘉佑帝撚著胡須輕笑,"都是能打的好手。"
他從龍案下抽出一封密旨,朱批的"幽州道行營都部署"七個字力透紙背。
"徐子建手裡有河北、河東數路大軍,這燕雲十六州,能不能啃下一塊來,就看他的了。"
劉瑾垂首道:"徐大人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定不負聖恩。"
"他自然不會負朕。"
嘉佑帝將密旨塞進錦盒,"畢竟,這可是他自己求了十年的差事。"
窗外的蟬鳴突然聒噪起來,像是在為這場隱秘的北伐,奏響了序曲。
次日午後,太原府,河東路經略司衙署。
李昭亮將徐子建的軍令拍在案上,羊皮地圖上的雁門關被朱砂圈了個紅圈。
他摸著頷下花白的胡須,對滿堂將官笑道:"徐公明,倒會給老夫派活兒。"
廳內的西軍將領們交換著眼色。
景思立按著腰間橫刀,刀鞘上的鎏金花紋被磨得發亮:"經略相公,徐都部署是讓咱們北出雁門關,襲擾應州?"
"不止。"
李昭亮用馬鞭點著地圖上的雲州,"得做出要直撲西京的架勢,把遼人的注意力都引過來。"
他忽然提高聲音,"你們說,這活兒誰來乾?"
鴉雀無聲中,種師中忍不住開口:"相公是河東路主帥,自然由您......"
"老夫另有要務。"
李昭亮打斷他,馬鞭重重敲在朔州和寰州的位置,"恢河兩岸的兩座城!五萬河東軍,隨我拿下這兩處!"
這話夠光棍,也夠霸道。
景思立眉頭緊鎖,他麾下的三萬西軍剛從關中趕來,鞍馬未歇就要去啃硬骨頭,任誰都不痛快。
可李昭亮不僅是河東經略,還掛過樞密副使的頭銜,官大一級,真能壓死人。
王君萬突然往前一步,鐵靴踩在青磚上悶響一聲:"相公,應州地勢開闊,遼軍騎兵來去如風,我等襲擾,需得有些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