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汴京上空飄著細碎雪沫,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朱紅宮牆上,簌簌落了一地。
榮貴妃宮裡的鎏金馬車碾過積雪,車輪印在石板路上壓出兩道深痕,直奔富昌侯府府而去。
對外說是省親,實際上卻是和兗王商議政變細節。
永昌侯府的密室裡。
兗王正和榮貴妃商量著明日的宮宴:“明日你一定要把那些勳貴女眷都留在宮裡,尤其是英國公、燕國公府的人,隻要把她們拿捏在手裡,那些武將就不敢輕舉妄動。”
榮貴妃點了點頭,語氣帶著幾分擔憂:“燕國公府和我一向不對付,英國公府從不參與立儲之事,要是她們不來怎麼辦?”
“那就要看貴妃娘娘的麵子有多大了!”
兗王沉默片刻,不容置疑的說道“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讓她們入宮。
我向你保證,隻要控製住了陛下,我就將邕王一家交給你處置,並且我登基稱帝後一定不會虧待榮家!”
榮貴妃看著他眼中的野心,心裡有些不安,卻還是點了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明日一定幫你成事。”
兗王滿意地笑了,突然伸手摟住榮貴妃:“隻要我當了皇帝,你雖然當不了皇後,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榮貴妃皺了皺眉,還是靠在他懷裡,臉上露出笑容。
對於她來說,嘉佑帝已經不能在保全榮家的富貴了。
為今之計,隻能將籌碼押在兗王身上。
自己這蒲柳之姿,若是能為家族延續富貴,哪怕是委身於兗王又如何?
窗外的雪還在飄,仿佛要把整個汴京都淹沒在這片白色裡。
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寧遠侯府。
門房捧著燙金請帖快步跑進內院,棉鞋踩在廊下青磚上,雪水順著鞋邊滴成串:“大娘子,宮裡來的請帖!榮貴妃娘娘請您帶女眷去參加正旦宮宴呢!”
小秦氏正歪在窗邊榻上,手裡捏著暖爐,聽見這話眼皮都沒抬。
向媽媽接過請帖,展開掃了一眼有些疑惑道:“榮貴妃這請帖發得怪,往年正旦宴都是禮院統一遞牌子,哪有貴妃親自派人送的?還特意點名要大房女眷……”
話音未落,院外就傳來四房太太煊大媽的大嗓門:“哎呀,這雪天裡竟有這般喜事!我剛聽門房說宮裡來請帖了?快讓我瞧瞧!”
伴著腳步聲,煊大娘子拽著五房太太炳大娘子闖了進來,兩人臉上都堆著笑,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熱切。
“嫂子快看看,榮貴妃娘娘可是當今聖上跟前最紅的,能請咱們去宮裡赴宴,這可是天大的體麵!”
四房煊大娘子一把搶過請帖,手指在“榮貴妃”三個字上反複摩挲,“咱們顧家這些年雖說還算體麵,可哪得過貴妃娘娘的親自邀請?這次去了,定要好好給娘娘請安,往後咱們在京裡的日子也好過些。”
五房炳大娘子也跟著點頭,眼神亮得很:“可不是嘛!聽說這次宮宴還要請燕國公府的夫人呢,要是能跟徐家攀上些交情,咱們三郎往後的前程……”
“啪”的一聲,小秦氏手裡的暖爐蓋重重磕在爐身上,打斷了李氏的話。
她緩緩坐直身子,鬢邊銀釵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眼神卻冷得像窗外的雪:“體麵?我看是禍事還差不多。”
王氏臉上的笑僵了僵,語氣帶著幾分不虞:“嫂子這說的是什麼話?貴妃娘娘請咱們顧家赴宴,怎麼就成禍事了?”
“你懂什麼?”小秦氏冷笑一聲,手指敲擊著榻邊小幾,“榮貴妃突然這般拉攏勳貴女眷,還特意點了英國公、齊國公這些武將家的人,你當她是閒得慌?
這榮家可是和邕王府不對付的,這時候湊上去,不是往火坑裡跳是什麼?”
向媽媽在一旁幫腔:“大娘子說得是。
昨兒我去采買,聽見茶館裡有人說,兗王最近跟禁軍裡的人走得近,怕是要出大事。
這時候宮裡請女眷赴宴,保不齊是想拿咱們當人質呢!”
宣大娘子臉色瞬間白了,手裡的請帖差點掉在地上,可轉念一想又不甘心:“可……可要是不去,會不會得罪貴妃娘娘?
再說四房五房這些年也沒沾過什麼光,好不容易有個機會……”
“機會?”小秦氏瞥了她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嘲諷,“就憑你們那點心思,也想在宮裡的渾水裡撈好處?
榮貴妃要的是能拿捏住的人,你們去了,不過是給人家當墊腳石。
真出了事兒,第一個被犧牲的就是你們!”
炳大娘子還想爭辯,卻被小秦氏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小秦氏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看著院外飄落的雪:“我身子不適,這宴我是斷斷不能去的。
你們要是想去,我也不攔著,隻是日後出了什麼事,可彆來怨我這個當嫂子的沒提醒。”
煊大娘子和炳大娘子對視一眼,心裡都犯了嘀咕。
可一想到宮宴上的體麵,還有可能攀附的權貴,兩人又狠不下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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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裡麵守衛森嚴,想必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煊大娘子咬了咬牙:“既然嫂子身子不適,那我就代大房去一趟,定不給顧家丟臉!”
炳大娘子也連忙附和,兩人拿著請帖歡天喜地地走了。
看著她們的背影,向媽媽忍不住歎氣:“這兩位太太也太糊塗了,明擺著是火坑還往裡跳。”
小秦氏冷笑一聲,回到榻上重新拿起暖爐:“糊塗才好。
顧家這些年看著團結,底下早就各懷心思。
她們去了,正好替咱們擋擋風頭。
再說,真要是兗王動了手,少了這兩房的人礙眼,咱們三郎往後襲爵,也少些麻煩。”
向媽媽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大娘子是想……”
“我什麼也沒想。”
小秦氏打斷她,語氣平淡,“我隻是想讓三郎安安穩穩地繼承爵位。
大郎那身子骨,撐不了幾年了,二郎又遠在禹州那窮鄉僻壤,隻要不出意外,這寧遠侯府的爵位,遲早是我的三郎的。”
她說著,眼神暗了暗,“隻是二郎,這些年在南邊倒是混得風生水起,從九品升到了六品,倒讓人有些意外。”
向媽媽連忙道:“二郎再厲害,也隻是個外任官,又背著‘忤逆’的名聲,合族耆老們絕不會讓他襲爵的。
大夫人您就放心吧。”
小秦氏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她想起老侯爺去世前,曾把一個木盒交給大郎,說是留給二郎的,後來被她找機會收了起來。
那木盒裡到底裝著的東西,大郎跟他說已經燒了,可心裡總有些不安。
要是二郎真的回來爭爵位,那木盒裡的東西,會不會成為隱患?
……
燕國公府後院,傳來徐氏的貼身丫鬟秋菊的聲音:“老夫人,宮裡榮貴妃派人送帖子,說請您和大娘子提前入宮參加明後日的正旦宴會。”
徐氏聞言眉頭一皺,看向兒媳華蘭以及女兒徐晴兒問道
“你倆說說吧,這榮貴妃的帖子究竟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