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元年四月初九,江南的梅雨剛過,青溪縣的山林間還浸著潮氣,卻被一陣廝殺聲攪得滿是血腥。
幫源洞外的漆園裡,方臘——如今該稱他方聖天了,正踩著地主方有常的屍體,高舉著一張黃紙符牒,雨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袖口往下淌,卻絲毫不減他眼中的狂熱。
“鄉親們!官家昏庸,花石綱榨乾民血,方有常勾結官府逼死我等親人。
今日我得天符牒,當為‘聖公’,改元永樂,誓要推翻這吃人的大周!”
他身後的數百農民與摩尼教信眾,手裡握著鋤頭、柴刀,甚至還有幾柄鏽跡斑斑的舊劍,卻齊齊嘶吼出聲,聲浪震得林間宿鳥四散飛逃。
方有常一家的慘叫聲還在山穀裡回蕩,方聖天已讓人將方家宅院付之一炬,火光衝天中,他指著幫源洞的方向下令:“此地便是我等根基,傳令下去,凡願隨我者,分田地、免賦稅!”
話音剛落,周邊村落的百姓便扛著農具湧來,不過半日,起義軍便聚起數千人之眾。
消息傳到汴京時,已是四月下旬。
元豐帝趙曦正在福寧殿批閱奏折,猛地將手中朱筆擲在案上,明黃色的宣紙紙被墨汁濺得狼藉。
“一群刁民也敢稱帝改元!兩浙路的官員都是死人不成?”
他身前的禦座下,八位輔政大臣分列兩側,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樞密使徐子建站在左側首位,一身紫色官袍襯得他麵色沉穩,見皇帝動怒,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青溪地處偏僻,幫源洞更是易守難攻,方臘又借摩尼教蠱惑民心,此事需速派精銳鎮壓,遲則恐生蔓延。臣舉薦韓世忠為帥——他平定河北王則時戰法淩厲,又熟悉水戰,定能速戰速決。”
話音剛落,右側的中書侍郎趙宗全便出列反駁,他腰間的金魚袋隨著動作輕晃,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平緩:“徐樞密此言差矣。韓世忠雖勇,卻出身北軍,對於南方地形不太熟悉。
如今方臘勢大,當派一位熟悉南方地形的將領。臣以為,顧廷燁文武雙全,又參與平定楊幺叛亂,軍心民心皆服,由他領兵最為妥當。”
“趙侍郎是忘了顧廷燁在朱雀門遲遲未破的事了?”
徐子建身後的曹蓋忍不住開口,卻被徐子建用眼神製止。
歐陽修、文彥博等人見狀,紛紛附議支持韓世忠,而韓章、申時行則站在趙宗全一邊,朝堂上頓時分成兩派,爭論不休。
趙曦揉了揉眉心,目光掃過殿外廊下的雨簾,忽然想起曹太後晨間的叮囑,遂沉聲道:“夠了。徐樞密與趙侍郎所言皆有道理,朕意已決。
韓世忠、顧廷燁各領一萬禁軍,分東西兩路南下。韓世忠攻杭州,顧廷燁取歙州,務必在五月底前合圍幫源洞,不得有誤!”
旨意傳下,韓世忠與顧廷燁次日便在城外校場點兵。
韓世忠一身銀甲,手持長槍,站在高台上厲聲訓話:“爾等隨我出征,若敢擾民、怯戰者,軍法處置!”
台下將士齊聲應和,聲震雲霄。
而顧廷燁則穿著墨色戰袍,親自檢查士兵的甲胄與糧草,石頭在一旁低聲道:“公子,趙侍郎派人送來書信,讓您此戰務必奪下頭功,莫讓韓世忠搶了風頭。”
顧廷燁聞言,隻是淡淡瞥了眼書信,隨手丟在一旁:“我領兵隻為平叛,不是為了爭功。”
五月初,江南的戰事驟然升級。
方臘親率主力攻破睦州,周將童淑戰死時,手中還緊握著半截斷刀。
緊接著歙州城破,知州毛栗被起義軍斬殺於府衙之內,頭顱掛在城門上示眾。
方臘順勢分兵三路:方七佛攻秀州,鄭魔王打信州,自己則率主力直撲杭州。
可起義軍畢竟多是烏合之眾,方七佛剛到秀州城下,便被守軍識破伏擊之計,腹背受敵之下,隻能狼狽撤回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