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書房的炭盆裡,鬆木燒得正旺,偶爾迸出幾點火星,落在鋪著暗紋錦緞的腳踏邊,轉瞬便滅了。
書架上擺滿了經史子集與邊關輿圖,最顯眼處掛著一幅《幽州防務圖》,圖上密密麻麻的紅圈與墨點,皆是徐子建這些年經營河北的痕跡。
他身著一身月白錦袍,袖口繡著暗金色雲紋,正坐在梨花木書桌後,手指輕輕敲擊著案上的青瓷茶盞,目光落在窗外。
庭院裡的紅梅開得正好,雪壓枝頭,豔得晃眼。
“公子,錦衣衛都指揮使顧千帆到了。”
門外傳來隨從周森的聲音,語氣恭敬。
徐子建抬眸,放下茶盞,聲音沉穩:“讓他進來。”
門被推開,一股寒氣裹著雪粒子鑽了進來,顧千帆身著緋色官袍,腰束玉帶,肩上還沾著些未化的雪沫。
他剛踏入書房,便雙手抱拳,躬身行禮,動作標準而利落:“下官顧千帆,拜見徐樞相!”
“都是老相識了,不必多禮。”
徐子建抬手示意他坐下,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周森,給顧指揮倒杯熱茶,驅驅寒。”
顧千帆謝過,在椅子上坐下,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他今年二十八歲,麵容俊朗,隻是常年在錦衣衛任職,眉宇間帶著幾分肅殺之氣,唯有提起某些事時,眼神才會軟下來。
此刻他捧著熱茶,指尖傳來暖意,卻沒心思喝,隻等著徐子建開口。
他心裡清楚,這位北平郡王素來不做無用之功,今日突然召自己來,定是有要事。
徐子建看著他緊繃的神色,嘴角勾了勾,開門見山:“顧指揮,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顧千帆一怔,隨即點頭:“回大人,正是。”
“那不知,你可有娶妻?”
徐子建端起自己的茶盞,淺啜一口,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幾分探究。
這話一問,顧千帆的耳尖瞬間紅了,他放下茶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語氣有些局促:“下官……尚未娶親。”
徐子建見狀,心中已然有了數。
他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嚴肅了幾分:“這次叫你過來,確實有一件要事,想和你商量。我聽說,禹州郡王趙忠全,有意為他的小舅子沈從興,續弦英國公府的獨女張桂芬,甚至還打算請曹皇後賜婚,你可知曉?”
“沈從興?張姑娘?”
顧千帆聽到這兩個名字,心猛地一咯噔,握著茶盞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泛白。
他怎麼會不知道?
上次宮變,他帶著宮女突圍,被亂兵所傷,是恰巧路過的張桂芬救了他。
那幾日,張桂芬親自為他換藥,說話時眉眼帶笑,聲音清亮,像冬日裡的暖陽,一下子就照進了他心裡。
隻是他出身武將世家,後來又入了皇城司,自覺身份與英國公府有差距,一直沒敢表露心意。
如今聽聞沈從興要娶她,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徐子建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了然,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聽到這消息,就沒點想法?”
顧千帆猛地抬頭,眼神裡帶著幾分茫然,又有幾分不甘:“徐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和沈家爭?可禹州郡王家已經要提親了,下官不過是個錦衣衛都指揮使,論家世、論靠山,都比不過沈家,怕是沒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