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裡的威脅再明顯不過：要是想處理這些賬，就得留著她。翠微在一旁氣得臉都紅了，剛要說話，被明蘭用眼神製止了。
明蘭伸手拿起賬本，指尖拂過泛黃的紙頁，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有些地方還被塗改過。
她翻了幾頁，抬頭對吳管事笑道：“多謝吳管事把賬目整理得這麼清楚，我先讓人把這些賬記下來，等回去跟我們家將軍商量商量，再做定奪。畢竟數目太大，我一個晚輩，也不敢隨便做主。”
吳管事見明蘭沒接她的話，心裡有些沒底，卻也沒再逼：“大娘子說的是，這事是得跟將軍商量。隻是老身得多嘴一句，這些賬拖得越久越難要，大娘子可得儘快拿主意。”
“我知道了，辛苦吳管事了。”明蘭合上賬本，對翠微道，“你把這些賬都收起來，咱們先去臨時住處歇著，晚點再仔細看。”
出了前廳，小桃才忍不住抱怨：“姑娘，這吳管事也太過分了！明明是她沒管好莊，還把爛賬甩給咱們，還威脅您要留她！”
明蘭拍了拍她的手背，腳步沒停：“她仗著有宮裡的人撐腰，自然敢囂張。咱們現在跟她硬碰硬，討不到好，還會落個‘苛待老仆、不懂規矩’的話柄，不值當。先回去把賬理清楚，看看這裡頭有沒有貓膩，再做打算。”
臨時住處是一間收拾乾淨的小院，院裡種著兩棵老槐樹，枝葉茂盛。
翠微把賬本攤在桌上，燭火跳動著，把賬本上的字跡映得忽明忽暗。
明蘭坐在桌前，一頁一頁地翻著，手指時不時敲敲賬本，眉頭越皺越緊。
“姑娘，這賬不對勁啊。”翠微指著其中一頁，“這戶佃農，前年欠了五十兩租子，去年怎麼反倒欠了一百兩？就算收成不好，也不會漲這麼多。”
明蘭點了點頭，心裡的火氣漸漸上來了：“哪裡是不對勁，這分明是有人在賬上動手腳。吳管事說這些賬是以前積的，可我看有些塗改的地方，就是近半年的。她這是把自己貪的錢，都算到佃農頭上了！”
她說到這兒，把賬本往桌上一摔，聲音裡帶著幾分委屈和憤怒：“皇帝哪是賞賜田莊呀，這不就是丟了個爛攤子嗎？還捎帶腳送了個吳管事這樣的蛀蟲！無賴！大混蛋！”
這話剛說完，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顧廷燁披著一件玄色披風，頭發上還沾著些雨絲——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下起了小雨。他見明蘭氣鼓鼓地坐在桌前，桌上攤滿了賬本，頓時就明白了。
“怎麼了？誰惹我的大娘子生氣了？”顧廷燁走進來，脫下披風遞給身後的小廝，又走到明蘭身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臉都氣紅了，跟個氣鼓鼓的小包子似的。”
明蘭見他來了，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她拉著顧廷燁的手，指著桌上的賬本：“你看！這古岩莊的吳管事，仗著是宮裡太監的親戚，在莊上弄權搜刮，還把十幾年的爛賬甩給咱們，威脅我留她繼續管莊！那些佃農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顧廷燁順著她的手看向賬本，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手指在賬本上掃過，眼神沉了沉。
等明蘭說完，他卻突然笑了，伸手把明蘭攬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好了，彆氣了。不過是個跳梁小醜，也值得你氣成這樣？”
明蘭在他懷裡蹭了蹭，抬頭瞪他：“我都氣壞了，你還笑！”
“我笑是因為，我家大娘子有脾氣的樣子，比平時端莊坐著好看多了。”顧廷燁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神裡滿是寵溺，“你剛才罵皇帝‘大混蛋’的時候，我都聽見了，膽子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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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臉一紅，趕緊推開他：“誰讓他賞這麼個爛攤子給咱們！我也就私下裡說說，你可彆傳出去。”
“放心，我怎麼會賣了我的大娘子？”顧廷燁拿起一本賬本，翻了幾頁，眼神漸漸冷了下來，手指在賬本上敲了敲，“這吳管事，膽子倒是大，敢在皇莊裡動手腳，還敢威脅你。她以為有宮裡的人撐腰，我就動不了她？”
他說到這兒，轉頭看向明蘭，語氣又軟了下來：“你彆管了，這事我來處理。你之前在黑山莊做得很好，古岩莊的事，交給我就行，省得你再氣壞了身子。”
明蘭看著他，心裡一暖。她知道顧廷燁說到做到，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再獨自應付這些糟心事。她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叮囑道：“你也彆太衝動，她畢竟沾著宮裡的人，要是鬨大了，對你不好。”
“我知道分寸。”顧廷燁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我在男人堆裡混了這麼多年，還收拾不了一個婆子？你就安心等著，過幾日，我讓這吳管事給你賠罪。”
他說到這兒，又低頭看了看明蘭，眼神裡帶著幾分笑意：“不過，剛才你罵人的樣子，我還沒看夠，不如再罵一句聽聽？”
明蘭被他逗笑了，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彆胡鬨了！趕緊看看賬本，想想怎麼處理。”
顧廷燁笑著應了，拿起賬本仔細翻著，偶爾跟明蘭說幾句賬上的貓膩，眼神裡卻藏著幾分算計。
他心裡已經擬定好了計策，既能把吳管事拉下來，又能不惹上宮裡的麻煩，還能讓那些佃農記著顧家的好，一舉三得。
燭火依舊跳動著，小院裡很安靜，隻有翻賬本的沙沙聲，和兩人偶爾的低語。窗外的雨漸漸小了，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暖融融的。
明蘭看著身邊認真翻賬的顧廷燁，心裡忽然覺得，就算有再多的爛攤子，隻要他在，就沒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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