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和三泰盯著遠處的老合升等了一陣子,瞧著陸續進去院子的人多了,這才繞了個圈兒晃悠了過去。
前麵走的三泰縮脖兒抄手到了那幌子邊上,抬頭瞅瞅就停了下來,那街上拉人的漢子笑嗬嗬地就回頭顛了過來。
沒等那小子開口,三泰這兒先張了嘴,“攬穴的【江湖春點,拉人的】,你這局兒裡……”
“呦!裡碼兒的老合。大兄弟放心,咱這老合升是三輩兒傳的老鋪,淨盤子【規規矩矩】,就沒有溜地兒【卷了就跑】的局兒。俺瞧大兄弟紅光聚頂,一會兒您得分俺個喜麵兒。”
這小子張口就是胡扯,哪兒有祖傳的賭局鋪子,門前的幌子都不知是誰家借來的。三泰也不是來找事兒的,沒杠嘴的必要,開口接著問道:“你這會車局兒裡,耍的是方子還是幫子兒寶?【江湖春點,會車局是說賭局,方子是說牌九,幫子寶是說骰子】”
“貓冬裡都是方子,熱炕頭上拐的久。”
三泰回身跟老蔫道:“哥,咱裡頭耍兩把?”
老蔫抄著手還在猶豫的空兒,那小子一托一拉就先把三泰讓進了院子,對著裡頭喊了一聲兒,“燙腚溝子的火穴,老合…升點兒……”
三泰、老蔫這邊兒紮了窩子,成大午那裡帶著倆半拉子正走走停停地在街上逛著,侯明、小黑一人手裡一根糖葫蘆,冰冷邦硬含在嘴裡咕噥著邊走邊踅摸,專找人多聚堆的地方站一站,仨人慢慢也靠近了天後宮。
侯明瞧見前頭一大圈子人,裡麵一個威猛漢子耍了一趟棍棒,站在圈裡正在吆喝,伸手拉拉成大午,“大午哥,嗚嚕嚕……你從前跟三泰哥是不是也這樣撂地練把式?”
成大午瞧瞧撂地賣藝的圍著人不少,往圈裡撇了一眼低聲答了一句,“不是!這個是挑將漢兒的,咱過去瞅瞅。”
“啥是挑將漢兒的?”
成大午也不跟倆小的解釋,找了個高處就站在了外圈兒,眼神兒轉著把一圈人掃了一遍。
“各位老少爺們兒,你們冷嗬嗬凍嘚瑟地來瞧俺,俺就得賣把子力氣,今天給大夥練個不一樣的功夫,保證你是小刀兒紮屁股,那叫開眼兒了……”
圈裡的壯漢在一張破桌上擺弄著茶壺,成大午耳中聽著他嘴裡的‘圓粘兒’【吸引觀眾的套話】,心潮不由得就翻動起來,十年青春年少,陪著柳老爹,拉著燕子和三泰曆儘辛苦千裡遊蕩,難堪回首!此刻卻被這場景都勾了出來,仍是曆曆在目。
如今結識了虎子,拜了一幫好兄弟,雖然眼下還躲在深山溝裡,可他心裡從來都是熱乎的,知道那才是爺們兒該做的大事,自己這個人,正隨著這一夥弟兄經曆著脫胎換骨的變化……
“大午哥,他要練的是啥功夫啊?”
侯明打斷了成大午的思緒,他往圈子瞧瞧,那眉眼兒粗豪、身子骨精壯的漢子在茶壺嘴上立上了一枚大錢兒,大錢上擺穩了一個指頭大小的石蛋兒,茶壺前又扣上了一隻茶碗,碗底上也放上了一枚石球,然後一舉手裡的彈弓子,給周圍一圈兒的人下上了‘栓馬樁’【栓住觀眾往下瞧】……
“俺今天練的這手功夫,就叫做‘球碰球、蛋打蛋’,啥是球碰球蛋打蛋?就是俺用手裡的彈弓,把個蛋蛋打出去,先打飛茶碗上的這個,然後碰飛了大錢上的那個,大錢不能掉下來,茶碗不壞,壺嘴兒不毀……各位老少爺們,平常俺可舍不得練這個本事,今兒個大家算是來著了……”
成大午撇嘴微笑,“他啥也不練!一會兒就該‘倒插幅子,鬼插腿兒’了【使套活樣色賣藥】,一會他周圈遞票,你倆不許應聲兒,也彆伸手接,聽明白沒有?”
“大午哥大午哥,你先給說說。”
“他混口飯吃不易,江湖規矩,看破不能給他說破,你們也正是長心眼兒的時候,喜歡看就在這兒閉嘴看個頭尾,記著彆把兜裡的錢往外掏,他賣的那藥沒啥用,彆貪便宜!回家我再跟你們細講。你兩個彆亂跑,俺去那邊瞅瞅……”
成大午沒瞅見周圈有啥像胡子的可疑人物,囑咐侯明、小黑兩句,瞧著不遠處聽戲的那邊已經開了場兒,便先溜達了過去。
要論對胡子的熟悉,楊老啃和快手算是三個組裡最掌眼的,早晌飯過後,天後宮周邊的大戲一開,倆人裹著棉襖係緊帽翅兒就來了,一共四處搭棚唱二人轉的,這邊板胡一響,那邊鑼鼓也亮了,陸續趕來的人流,很快把這幾處場子周邊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的,踮腳難落。
天後宮前頭和兩側這三個小班唱的比較熱鬨,先聚起了人流,後頭那一處偏了點兒,人還不多,楊老啃和張快手拉開些距離先紮進了天後宮正門附近的這一圈,因為這裡最熱鬨。
要說壞事兒,那必須得是同行!在擁擠的人潮裡,那幾聲兒從嗓子眼裡拐著彎兒拉出來的叫好,就讓楊老啃鎖定了兩個家夥,這倆人擠進了內圈,相差三五步遠,挺胸梗脖兒,手抄在袖子裡,腳下卻是個稍息的姿勢,歪著身子,戲文聽得倒是專注。楊老啃慢慢往外圈兒退了退,啞麼悄兒地向著倆人靠了靠,好方便更近處觀察。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