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你醒醒。”
艦橋內寂靜了一瞬。
木臣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扶住楊笛的肩頭，使勁的晃了晃，“你最近的狀態真的是太差了，我隻是調侃你幾句，並不是真的針對你，我覺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楊笛的眼睛發直，失神的盯著地麵。
木臣抿了抿嘴，輕聲道：“楊寧老爺子是你的祖父，他已經去世上百年了。”
“我就是楊寧。”
“罪大惡極的...楊寧。”
楊笛的瞳孔肉眼可見的一寸寸縮小，聲音魂不守舍，“喝了紅小姐的酒，我忽然回憶起了一切。”
程乞的神色慢慢變得凝重。
【和平酒館】的紅小姐，是一名調酒師，那杯酒叫做【極限天堂】，擁有喚起人深層記憶的神奇功效。
之前，程乞猜測楊笛的異常狀態與那杯酒有關。
但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是這樣匪夷所思的關聯。
眼前這個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普通至極的小個子，叫做楊笛。
程乞與他在漠的婚禮上結識，他自稱創建了【宇宙情緒價值提供集團】，因為程乞抽中了‘特等獎’，所以他要為程乞提供整整365天的VIP服務。
而他的年紀，最多不過25歲。
他怎麼可能是【星門之父】楊寧。
或者，他為什麼是【星門之父】楊寧？
“我...”
“我...”
楊迪緩緩抬起頭，宇宙中暗淡的星光照亮他年輕的臉龐，腦中閃過剛剛複蘇不久，滾燙而沉重的回憶，“那年我82歲...”
斑駁的陽光灑入樸素的辦公室。
這個時代，動輒幾十層，覆蓋著明亮玻璃幕牆的寫字樓，已經隨處可見。
造型科幻，填滿了先進儀器和矩陣計算機的研究所，也已經隨處可見。
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似乎很念舊。
田字型的窗子是木質結構，微微泛黃木框，鑲嵌著最普通的玻璃，窗子的內側，是一張複古款式的寫字台，桌麵上有些開裂的痕跡，桌麵的下方，則是一排把手被磨得錚亮的抽屜。
楊寧將桌麵上散亂的，寫滿了數學公式的A4稿紙，一張張的摞在一起，整整齊齊的放在桌子的右側。
又將手中的鉛筆，以及桌麵上的半塊橡皮收好，放在左側的文具盒內。
他坐在木質的椅子上直了直腰，老舊的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在替他身軀內老舊不堪的關節發聲。
午後的陽光透過木窗照亮他的臉龐。
他那亂糟糟且稀疏的頭發，根根潔白，沒有一絲雜色，眉毛和胡子也是一樣，宛若白色羊毛。
臉上充滿了皺紋和老年斑，眼角也有些渾濁發黃。
“哎呀，一不小心，又連續工作了25個小時。”
楊寧緩慢的活動了一下脖子，打開身前的抽屜，分彆取出抗血管硬化藥物、抑製大腦萎縮藥物、骨骼肌肉補充質、免疫係統修複藥劑、降壓藥、抑製心率衰竭的β受體阻滯劑，以及各種維生素ABCDE和甘油類營養藥劑。
各種小藥丸，一隻手都抓不過來，直接一捧。
分了好幾次，他終於將所有藥劑吃了下去。
“午飯就不吃了...飽了。”
他顫顫巍巍起身，抓過倚在書桌旁的拐杖，雙手撐著拐杖，眯眼迎著窗外的陽光。
太陽最終的結局是冷寂，但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它給人的感覺是仿佛永遠也不會改變，每天都會照耀所有人。
而人類卻是會變的，與太陽相比速生速死，下坡路來的很快。
而變老是一種什麼感覺，大腦就像是被淘汰的CPU，思維延遲和卡頓會經常出現，完全不可控，感覺非常糟糕。
身軀像套上了一層僵殼，每個動作仿佛在泥濘中爬行，而那個靈活的自己，已經死在了記憶中。
身體的自然衰老，是一個誰也擺脫不了的詛咒。
不甘，遺憾，憤怒，但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