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被送到了魯班工坊學習木藝,因為我那年邁的父親,思想老化,很癡迷這些東西,最重要的是,魯班工坊隻要收了徒,那就是一輩子,我的下半輩子,就算是有著落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叫什麼,因為自打我懂事之後,父親和母親就已經非常糊塗了,記不起我的本名。”
“魯蓮這個名字,是木匠師傅給我起的。”
“我也經常追問父親母親,我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他們不管多麼用力的去想,始終都沒想起來,大概是2月,也有可能是3月,還有可能是5月。”
“我似乎也沒有彆的出路。”
“於是整天鑽研木技,與一節節的‘死木頭’為伴。”
“我也忘記了究竟是哪一天,我變成近百年來,最優秀的魯班弟子。”
“但其實我已經厭倦了,不想每天日複一日的重複。”
“雖然我已經有權利離開撫養我長大的魯班工坊,但其實我的內心很迷茫,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
“幸運的是,在不久之前,我忽然得知了我的生日。”
“4月24日。”
“是的,4月24日。”
靈魂狀態的魯蓮,嘴角忽然微微彎曲,“那天,是我們一起走出銀河係的日子。”
位於地麵上的程乞,整個人身軀微微一僵。
“走出銀河係的一瞬間,我的生命似乎才剛剛開始。”
“但,每個人的生命都像是一本書,總有合上的那一天,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夠精彩了。”
“現在,身體裡的和心裡的疼,都在慢慢退去,像潮水回了海。”
“原來人到最後,真的能輕得像一片雲。”
“我感覺自己正在變成風,穿過窗欞,掠過樹梢,沒什麼能困住我了。”
“我不知道我將會去哪裡。”
“也許,我的世界正在落幕,最終會被一片黑暗取代。”
“但,你們的路還亮著,把我的那份,也好好走下去。”
“魯蓮...就先走一步,彆跟著我,也不要再執著。”
程乞的身軀猛地一顫。
他縱身一躍,跳入了地下腔體,落在靈魂魯蓮的麵前。
而此時的魯蓮,也轉頭看向麵前的程乞,臉上始終都平靜如湖水的笑意。
就像是有一陣無名風吹過,魯蓮的身軀開始從一側崩碎,碎成無數綠色的塵埃,飄飄蕩蕩,消失不見。
“魯蓮!”
程乞一聲嘶吼,伸手去抓那些綠色塵埃,卻什麼都抓不到。
無名風很輕,但卻不可阻擋,像是一種輕柔的力量,帶走了所有。
魯蓮的靈魂,最終完全消散。
仿若最後的痕跡被抹去,這世間,再也沒有東西,能夠證明魯蓮的存在。
“魯蓮——!!!”
程乞的近乎癡狂,拚命的抓著什麼都沒有的空氣。
在外人眼中,他像是一個認不清現實的瘋子,正在無力的掙紮。
但其實,程乞的認知很清晰,隻是不想麵對罷了。
——茉刃口中,能夠【複活靈魂】的古老秘術,根本就沒有效果。
從一開始,程乞幾人就不太相信這項技術,就好像【月球上會住著嫦娥】、【山川和河流都是誇父的身體】一樣。
但在某些情況下,人們又像是把腦子丟了一樣,偏偏願意相信這樣的傳說。
因為,不管多麼縹緲,這一切都可以被翻譯成【希望】。
隻是,這些【希望】終究會在某一刻,迎來最徹底的破碎。
“魯蓮——!!!”
門外的木臣,聽到了程乞的嘶喊,那明明是飄蕩而來的聲音,卻變成了一把能夠刺穿心臟的匕首。
木臣在一瞬間明白了一切,先是變得有些麻木,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的兩條淚痕,微微反射著外側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