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裡麵出來一個穿著對襟大襖的老太太,滿頭的灰白的頭發梳個籫,額頭光光的亮,眉眼清晰,看著就是很精乾的人。
“妹子,我錢慶堂,還記得不?”老爺子重複一遍。
“哦,三哥,快來,快來。”說著老太太緊走幾步,解開鐵絲扣,拉開籬笆門。
“來,三哥,這是你孫子?”老太太想著錢慶堂的兒子肯定比這大。
“來,奕琛,喊姑奶!”錢慶堂推著侄孫向前。
“姑奶,我是錢奕琛,是錢三的兒子。”錢奕琛拿不準姑奶是否記得自己爹。
“妹子,這是我二哥的大孫子,帶他求你來了。”錢慶堂跟著妹子後麵往裡走,最後是錢奕琛,學著樣關了籬笆門。
“你們吃飯了來的?”老太太看看天,過了晌午了。
“嗯,吃了來的。”錢慶堂沒想說沒吃。
錢奕琛和錢慶堂看到一溜五間土坯房,中間是過道屋,兩邊都是一間一個屋,都有門,衝南開,都關著,但是緊挨著過道屋的兩間屋子,對著過道屋也有門。
老太太帶著倆人進了東屋,掀開門簾一看裡麵,一大間屋子,靠南窗戶是大炕,東頭靠牆垛著被褥枕頭,炕上的炕席,是乾淨整潔的,窗戶上嶄新的灰白色的窗戶紙,很整齊乾淨整潔,靠北牆是一溜板櫃,棗紅色的,油漆閃亮,板櫃上有膽瓶,裡麵插著三根雞毛撣子,上麵的雞毛也是鮮靈靈的好看。
彆說錢奕琛看呆了,連錢慶堂都看得眼睛睜的大大的,唯恐錯過了什麼。
“來,你們爺倆坐炕上。”錢慶堂和錢奕琛爺倆蘖著炕沿幫,輕輕的靠著,錢家姑奶去靠西牆的櫃櫥子裡拿了碗出來,裡麵是兩個棒子麵餅子,三個白薯。
看的錢奕琛直咽唾沫,其實他早上就沒吃東西,他趕緊低下頭,彆給老爺爺丟臉。
“來,這是早上蒸的,有點涼了,你們爺倆墊墊。”錢家姑奶給每人手裡塞一個棒子麵餅,這個禁餓。
錢慶堂推辭說不吃,錢奕琛跟著點頭。
“吃吧,晚點你們回去,還得翻山呢。”錢家姑奶實事求是。
錢慶堂接過來,遞給錢奕琛,然後自己又拿了一個吃起來。
錢奕琛吃的很慢,一點點的塞嘴裡,在牙齒之間細細的磨著,出了香味,充斥著嘴巴和鼻子,很想哭,好像有記憶以來,都沒吃過這麼香、這麼乾爽的棒子麵餅。
“妹子啊,我那二哥二嫂早就去了,留下一個兒子就是三兒,這好不容易啊,有個家,生了幾個孩子,開春啊,三媳婦就沒了,撇下三根五個孩子,這是老大,最小的才三歲,是個小小子,還有個小丫頭,五歲了。後來三咬牙去挖煤,才幾個月沒上來,也沒了。這幾個孩子苦啊,沒爹沒娘了,這老大啊也想去挖煤,我想著啊,要是他有個好歹,下麵幾個也不用活了,這我想著,跟妹子問問,能讓外甥把他給帶出去賣了不?換兩塊錢,買點糧食和粗布,不然啊,下麵的幾個啊,就活不過這個冬天了,妹子啊,我代我二哥二嫂求你幫幫他們幾個崽子吧。”
錢慶堂啃了兩口棒子麵餅,就開了口。
“說啥啊,三哥,啥賣不賣的,咱們家可不行這個。”說完看一眼錢奕琛。
“我跟你們爺倆說啊,咱們這邊該解放了,那些壞人啊都會被打跑了,也就是這一兩年了。”老太太的聲音不高,還時不時的瞄院子外麵。
“啥叫解放?”錢慶堂問。
“就是把壞人都打跑了,就八路軍管著咱們,知道八路軍吧?”看到錢慶堂點點頭,老太太舒心的笑了。
她大兒子就是冀東八路軍某部的一個營長;二兒子在大柳樹那邊跟女兒女婿開了個飯店,專門給大哥提供情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