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生產後一二月,剛出了月子,賈珠前來探望。
賈珠道:“弟妹可好些了?”
王熙鳳道:“大嫂好了,我自然也好了。”
賈珠隻見屋裡坐著一位老嫗,帶著一個小孩。
賈珠問道:“弟妹,這位老人家是?”
王熙鳳道:“太太的親戚,今天突然來走動,可巧被你們遇到了。”
賈珠說道:“既是母親的親戚,稍後得空,也到我那邊去坐坐。”
王熙鳳對著不知所措的老者說道:“這是太太的大兒子,聖上親封的武定侯,今兒見了,也是你們的運道。”
老嫗帶著小孩磕頭道:“見過侯爺,活了這麼多年,今天可是見了真佛了。”
賈珠說道:“老人家,起來吧,今年地裡的收成可還好?”
老嫗答道:“今年夏天乾旱,收成普遍不好。剛收的糧食,交了稅錢,已經不剩下多少了,眼看著家裡連吃的都沒有了,隻得帶了你侄兒奔了太太來。”
賈珠又問:“老人家姓什麼,家裡幾口人,種了幾畝地?”
老嫗回道:“老身姓劉,沒有福分,年輕時死了丈夫,現在跟著女兒女婿一家四口一起生活,隻種了兩畝薄地。”
賈珠問道:“一家五口人,怎麼才兩畝地,就算是豐收也不夠吃吧?”
劉姥姥答道:“農閒時,我們也做些活計,往年還能勉強維持溫飽。可沒曾想,今年日子卻越發艱難了,好些人都要靠賣地才能維生。”
賈珠道:“莊稼人賣了地,以後又要如何生存?”
劉姥姥答道:“情況好些的,就來城裡找個活計,憑力氣吃飯;差些的,就賣兒賣女,送到大戶人家為奴為仆;再差些的,就隻能去做流寇強盜,能過一天是一天。”
賈珠道:“天子腳下,生活都這般艱難,不敢想其他地方會是個什麼樣子?”
劉姥姥歎道:“世道不好,我們這才腆臉來投奔了。”
賈珠道:“老人家,這麼說就生分了,彆說我們是親戚,就算非親非故,見到了也要幫襯著。”
劉姥姥道:“侯爺是真真的真佛,比無生老母還要憐憫蒼生。”
賈珠問道:“老人家,這無生老母,您是在哪兒聽說的?”
劉姥姥道:“最近兩個月,村裡來了一群人,說“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施粥布道,皈依者不僅可以得永生,還能被收入麾下,混一口飯吃。”
賈珠問道:“既能得一口飯吃,老人家一家如何不皈依了無生老母呢?”
劉姥姥答道:“無生老母的信徒隻要青年男女,我們一家,有老有小,皈依不得。”
王熙鳳道:“真神哪裡有挑剔信眾的道理,如此看來,也不是什麼正神,施些小恩小惠,也就騙騙你們鄉下人。”
劉姥姥笑道:“姑奶奶說的是,正是這個理。”
賈珠對喜兒吩咐道:“回府去拿五十兩銀子來,不能白白叨擾老人家一回。”
劉姥姥又帶著小孩兒磕頭道:“侯爺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回去後,我們一定天天給侯爺上香叩頭。”
賈珠道:“老人家,燒香叩頭就不必了,你們能把日子過好才是正經事。”
王熙鳳對劉姥姥道:“侯爺的賞賜自是侯爺的,今兒你老既老遠的來了,又是頭一次見我張口,怎好叫你空回去的。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做衣裳的二十兩銀子,我還沒動呢,你們不嫌少就一並拿了去罷。”
劉姥姥道:“既拿了侯爺的銀子,姑奶奶又賞下銀子,叫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賈珠道:“老人家隻管拿著便是,我們本就是兩府,拿兩份銀子才是正理。”
劉姥姥道:“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謝侯爺和姑奶奶。”
沒一會兒,喜兒就拿著銀子回來了,平兒也拿上來二十兩銀子。
王熙鳳又在錢兜裡拿出一串錢來,都送至劉姥姥跟前,道:“這串錢雇了車子坐罷。”
賈珠道:“還是弟妹細心周到。”
王熙鳳道:“大哥管的都是大事,我隻會做些小事,可不得細心些。”
接著王熙鳳又問道:“大哥可還有彆的話要交代姥姥?”
賈珠道:“該說的都說了。”
王熙鳳起身對劉姥姥道:“姥姥,改日無事,隻管來逛逛,方是親戚間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虛留你們了,到家裡該問好的問個好兒罷。”
劉姥姥隻管千恩萬謝,拿了銀錢,隨周瑞家的出來。
劉姥姥走後,王熙鳳對賈珠道:“大哥可來的不巧了,平白無故虧了五十兩銀子。”
賈珠道:“五十兩銀子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麼,可能夠讓他們維持好幾年,如此算來,不算虧了,反倒是賺了。”
王熙鳳道:“大哥可真會算賬,若是出去做生意,不出三年,保證把侯府虧的一片瓦也剩不下。”
賈珠道:“生意有生意的算法,道義有道義的算法,親情有親情的算法,不能一概而論。”
王熙鳳道:“大哥說說親情怎麼算?如果我缺銀子使了,又能給我幾個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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