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和老婆婆說話期間,老婆婆身後,那個佩劍女子,突然拔下頭上一支檀木發釵,迅疾朝自己頸脖處戳去。
老婆婆背對女子,不曾注意,但洪浩卻看得分明。
他大叫不可,情急之下,催動功法,瞬移到女子旁邊,伸手阻止女子自戕,仍是慢了一步,那木釵在頸脖處留下長長一道血痕,血珠瞬間滲出。
原來那女子見老婆婆將她逐出師門,一時間羞憤難當,萬念俱灰。她已望見領略過修仙證道的種種玄妙和好處,再讓她回來凡塵生活,縱是錦衣玉食,也覺了無生趣。情急之下,竟想一死了之。
換做洪浩姐姐黃柳,亦是如此。
這番舉動出其不意,她師父背對於她,也可斷定並非苦肉計。且自戕動作十分狠絕,洪浩再慢一毫,那便是刺穿頸脖,神仙難救。
被洪浩攔下,女子披頭散發,淒厲嚎哭:“原是我的不對,愧對師門,愧對祖上,讓我死了吧。”
老婆婆回頭,望見這番情景。臉色陰沉,極其難看:“孽障,你這是想死給我看,威脅老身?”
便是此刻,女子已不懼死活,卻仍十分懼怕婆婆,顫聲說道:“徒兒不敢,徒兒隻是痛恨自己,此番作為,有辱師門,有辱祖宗,實在無顏再苟活。”
一番話說得倒是情真意切,絕非作偽。
老婆婆麵色愈發難看:“那你尋個偏僻邊角之處,不要在此丟人現眼。”
女子聽罷,再給老婆婆磕一個頭,猛然起身,便要離去。
洪浩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女子,回頭對老婆婆道:“前輩,聽我一言。”
老婆婆緩了神情,道:“少俠有何要說?”
那女子還在用力想要掙脫,洪浩用力一扯,正色道:“姑娘你也彆急……彆急著短見,聽我說完,再由你自行決定,我不攔你。”
女子聽見,便也聽了洪浩所言,不再掙紮,隻是還不住抽泣。
洪浩轉向老婆婆,道:“前輩先前說給小可一個人情,小可厚顏相問,不知這人情是否隨時兌現?”
老婆婆道:“那是自然,我蜀山派數千年不倒,原是一諾千金,隻要不是那傷天害理,有違正道之事,老身便在此給少俠打下包票,說到做到。”
洪浩一整裝束,向老婆婆抱拳行禮:“既如此,謝過前輩。小可現在就想用了這個人情。”
老婆婆道:“哦,此刻便用?說來聽聽。”
洪浩正色道:“懇請前輩收回成命,不要將這位姑娘……這位姐姐趕出師門。”
此話一出,老婆婆和那女子俱是一驚,望向洪浩。
老婆婆道:“少俠,這便是你的要求?老身給你提個醒,你可知我蜀山派,不說上天入地……便就是上天入地也不是多難之事,你把人情這麼輕易使用,尤其是用在這個孽障身上,還請三思。”
老婆婆這番話,是以為洪浩對蜀山派的能量和實力並不清楚,故開口提醒。
洪浩恭敬回答:“前輩,並非晚輩愚鈍狂妄,不把蜀山派的人情當一回事。而是小可也是修道之人,我師父一直叫我要順應本心,順其自然,方能清明見性。”
說罷一指佩劍女子,接著道:“這位姐姐,原本是錯了,不過她自認的錯和我認為的錯卻不一樣。她認為錯在不該出手救那惡人表哥,而我認為她錯在沒有一開始便阻止她那惡人表哥行凶作惡。”
洪浩走到佩劍女子麵前,溫和說道:“其實為救家屬親人,挺身而出原沒有錯,換做是我也會一樣。隻是明知自家親人有錯在先,在他先前犯錯之前就該阻止,這樣才算真正幫他救他。否則,隻能救得一時,卻救不了一世。”
女子哭泣,不住點頭。
洪浩又到老婆婆跟前:“前輩,非是我在前輩麵前裝大,做濫好人。隻是此事因我而起,這位姐姐若……若就此殞命,那卻有違我本心,大大的不妙。說來說去我也不是為她,而是為我自己本心安穩,相求於前輩……況且我見姐姐也是真心悔過,總該給一次機會。小可認為,一條人命,彌足珍貴,這個人情卻不算輕易使用。”
老婆婆長歎一聲,道:“少俠胸襟,老身也甚是佩服。”
說罷對女子沉聲道:“孽徒,還不謝過洪少俠!今日若非洪少俠求情,你卻休想再踏入蜀山派一步。”
孽障變孽徒,已然是允了洪浩所求。
那女子見事情反轉,山門重開,喜極而泣。
對著洪浩噗通就跪拜不止,哭道:“少俠大恩,路竹沒齒難忘。”
洪浩趕緊把她扶起,道:“我聽我師父說蜀山派擇徒極嚴,你能進門,千萬珍惜,莫要再浪費這天大福緣。”
女子點頭,堅定說道:“今日回山,我定刻苦修行,侍奉師父,永不下山了。”
老婆婆點頭:“洪少俠,此間事了,老身帶孽徒先回。少俠今後得空,歡迎隨時來我蜀山派喝杯清茶。”
說罷帶著路竹一閃不見。
要知老婆婆雖功法勝過洪浩,但場麵被暮雲一攪,卻輸的一塌糊塗。當眾逐徒,未免沒有自找台階的意思。洪浩若真不管不顧,路竹當真橫死街頭,那就算手捏一份蜀山派人情,也是惡緣。到時候真有事相求,難免想起今日之事,豈不雙方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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