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並沒有十成把握,但他直覺一向準確,故而九成九的篤定還是有的。
一來被他二人汙染的花瓣,和十裡桃花總量相比,原是九牛一毛,幾可忽略不計。
二來,他和順子都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拉的屎,那必然也是良善之屎,斷不會去毒害他人性命。
果然,小姐吃了這不同往日的桃花露,立刻就有了顯著的變化。
不到片刻,卻見這小姐從床上一躍而起,麵色紅潤,生龍活虎,竟是開口唱起了戲文。
“英台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
“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雲,村裡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她自己一人分飾兩角,唱罷男聲唱女聲,端的是自娛自樂,十分的有趣。
陶華真君看女兒這個樣子,又喜又憂,喜的是女兒比往年服食桃花露後生猛了許多,憂的是女兒原本文文靜靜,優雅端莊,現在竟如人來瘋一般興奮活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洪浩見此情形,立刻有了底氣,“真君明鑒,令媛白裡透紅與眾不同這樣子,不像是有性命之虞……”
“這……”陶華真君愣了一下,自己女兒這般模樣,自己也是頭回得見。最後吞吐道:“總與往年有些不同,還須觀察一番。”
“宗主你就說好沒好吧?”順子卻得理不饒人,“你是大人物,總不能言而無信。”
“小姐這模樣的確有些奇怪。”幸慈此刻插話道,“我家小姐平日都是溫婉賢淑,說話也是輕言細語的嬌柔女兒家,這般變化的確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洪浩思忖片刻,“不知道給小姐看病的郎中在何處?若方便最好再請來瞧一瞧,我們這般誰個也說不清楚。”
這話倒是正經,好沒好原是要大夫才能做判斷,不然各執一詞,沒完沒了。
陶華真君聽了洪浩的話後,便差人去請那郎中。不多時,郎中匆匆趕來。隻見他先是仔細打量了小姐一番,又細細把脈一回。眾人皆屏息凝視,等待結果。
隻不過他把脈之時,小姐雖然是遞出手給他,嘴裡卻依舊兀自唱個不停,不曾安靜下來。
郎中直起身來,一臉不可思議,緩緩說道:“恭喜恭喜,小姐脈象平穩有力,此番不但治標,卻是連本也治了。”
陶華真君大喜,顫聲道:“先生的意思……小女,小女已經痊愈?”
“正是。小姐本來身體羸弱,是她命中先天五行缺木,虧得每年用這許多桃花花瓣製成花露精華,能替她維持木屬不足……雖不知為何,但眼下小姐體內木屬短板已然補齊,無須再每年辛苦收集,用桃花露維持。”
“至於性情大變,是小姐脈象中顯現火屬過旺,刺激了小姐體內氣血運行,導致神誌稍顯亢奮。不過無需擔心,我待會開一個清熱祛火的方子,煎來吃了,自然會恢複原樣。”
洪浩暗暗佩服,這郎中當真是有些本事,通過把脈,竟然把順子的青龍之力和自己的朱雀之力都探了出來。
如此說來,順子和自己的無心之舉,反而讓小姐的怪病得以痊愈。二人竄稀拉屎卻拉出了一樁功德。
眾人聽聞此言,皆是鬆了口氣。洪浩拱手向陶華真君笑道:“如此看來,事情已了,還望真君一諾千金,放我二人趕路。”
陶華真君便把先前之事給郎中說了,最後道:“往年收集製作的桃花露並無此功效,先生,這變化是否是他二位的……大便所致?”
郎中正色道:“人糞亦是藥材,隻不過一般卻難以有此功效……”說罷望向洪浩順子二人,“二位小哥絕非尋常之人。”
“不管什麼人,治好了小女的病,就是我陶華的恩人!”陶華真君感激道,“這等恩情,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既然事情皆大歡喜,洪浩懂得借坡下驢,立刻道:“我們二人原來也是無意闖入,既然機緣巧合救了小姐,當然也十分歡喜……隻希望真君莫要因此責罰幸慈前輩,讓我等心安,便是心滿意足。”
幸慈朝二人感激一瞥,總是善良換善良,真心對真情。
陶華真君點頭道,“這個自然,幸長老非但無過,反而是大功一件,我自理會得。但你兄弟二人的恩情,不報答一番,我卻心中難安。”
“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來,我陶華和武陵門一定全力滿足。”
他說得情真意切不似作偽,洪浩卻也不好就一推三六九,冷了他的一片拳拳之心。
可是他是機緣造化數不勝數之人,尋常修士求之不得的靈石也好。寶物也好,對他而言都是無用,實在想不出要什麼。
他便笑著對順子道:“兄弟,說來你才是治好小姐的關鍵。你有什麼需要,不妨給宗主說一說,宗主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順子撓撓頭,他是單純善良的俠義少年,從未想過施恩圖報,更何況自己隻是拉了泡屎,又沒有花力氣去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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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什麼需要的,雖然說跟著大哥混,三天餓了五六七八頓……但總沒餓死,已經滿足了。”
換作聰明一點的少年,遇到這等天賜良機,說不得已經開出了幾丈長的心願清單,狠狠敲一筆竹杠。
但他若是那樣的心性,洪浩自不會答應帶他遊曆,那也就沒有機會遇到這樣的機會,所以說老天總是安排巧妙,相得益彰。
此刻小姐終於唱得累了,歇了下來。
她望著屋內眾人,一張俏臉緋紅,“先前有些抑製不住的衝動,總是不淋漓儘致不痛快,聒噪了許久,讓諸位見笑了……”
她安靜下來,果然就是知書識禮的溫婉女子,顯出了大家閨秀的氣度。
說罷對郎中道:“先生方才所說,陶寧都聽得分明,還望先生儘快給小女子開了方子,也好早些祛了肝火旺盛……”
郎中讚歎道,“小姐已經殊實難得,換一個人是小姐這般旺火,少不得動輒打罵,全不由自家控製……小姐隻是唱戲排遣,在我看來,已無更文雅之方式了。”
洪浩聽得分明,心中有些犯嘀咕,“郎中若是開出普通清熱祛火的方子,恐怕難消朱雀之火……那豈不是小姐每日都要唱上一回?”
“一個千金大小姐,不是戲子勝似戲子,這卻不太好……”
想到此處,他便道:“眼下陶寧小姐雖無性命之虞,但肝火不退實在不美……既然宗主誠意要謝,那也等小姐完全康複才算結果。”
眼下陶寧小姐的狀況,總與自己有關,他也不好意思拍拍屁股便走人。
陶華真君歡喜道:“如此正好,本就欲留二位盤桓些時日,讓我略微儘一儘地主之誼,那就請二位先住下。”
郎中便開了方子,陶華又重重謝了一番方才離去。
二人便留了下來。
順子還是坐不住的性子,剛一住下,就好奇在宗門內四處晃蕩,他是宗主的貴賓,又有陶寧小姐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親自帶他四處遊轉,沒多久就把武陵門逛了個滾瓜爛熟。
洪浩已經沒了少年好奇,隻是安安靜靜待在房間想自己的許多事情。
他們已經走了數月,按靈兒所說,穿過這片富庶的平原之地,便要進入人煙稀少的戈壁荒灘,再往前,就是大海了。
乘船渡海之後,就抵達火神大陸,自己的娘親和族人生活的那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