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冤家。”
謝籍在外吵架,從不吃虧,這明顯是占人家女子欺頭。
果然,女子柳眉一挑,漲紅了臉怒斥道:“瞧你長得人模狗樣,卻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謝籍正色道:“我原本客客氣氣,卻是你逼我如此。現在趕緊把人交出來,我便不與你計較。”
“我何曾逼你?哪有你這般強橫無禮,一言不合便擅闖彆人家府邸。我這裡沒有你講的什麼年輕男子女子,你再胡攪蠻纏,休怪我動粗。”
她不知謝籍與洪浩輕塵是何關係,自然不肯答應。
“你沒逼麼?”謝籍故作驚訝,“你若敢開門讓我進去查探一番,我就信你。”
“我自然是沒……”講到此處,馬尾女子倏然醒悟,這廝一語雙關,卻是在調戲輕薄自己。
“你……”她氣得渾身發抖,再也按捺不住。身為林家嫡女,天資卓絕,年紀輕輕便已是洞虛境修為,在平頂山年輕一代中備受尊崇,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狂妄之徒,看劍!”女子厲喝一聲,周身氣息轟然爆發。洞虛境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手中長劍瞬間出鞘,劍身寒光流轉,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
她一劍揮出,一道淩厲無匹得劍氣,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謝籍胸膛。這一劍含怒而發,迅疾狠辣,顯然是想給這個狂妄的家夥一個深刻的教訓。
然而,麵對這足以讓尋常洞虛境修士色變的淩厲一劍,謝籍卻從容淡定,腳下一動不動。
就在那道劍氣要觸及謝籍胸膛的刹那間,一道光符憑空出現,如一道屏障擋在謝籍胸前……劍氣擊中光符,連一絲撞擊聲響也無,便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馬尾女子臉上的怒意瞬間化為極致的驚駭。
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她瞧著眼前這個抱著狐狸,臉上掛著懶散笑容的青年,隻疑自己眼花。
自己雖未全力,但從這小子輕鬆應對的場麵來看,便是奮力一擊,結果也差不太多。
謝籍渾不在意,調笑道:“下手這般狠厲,你是要謀害親夫不成?”
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好歹也是天之嬌女,怎麼遇到的個個都似怪物一般,把自己的洞虛境襯托得像是注水泡發得來。
女子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青年,其修為實力,遠非她所能想象。對方若要強闖,她根本攔不住。
但顯見女子也非泛泛之輩,瞬間收了驚疑,把脖子一梗:“不錯,你是高出我……一截,但若以為這般便可以在我林家為所欲為,那卻休想。”
說罷把門一堵,“除非你先打死姑奶奶,從姑奶奶屍體踏過去……還有,我林瀟即便死了,做鬼也決計不會放過你。”
她說話間,府內聞訊趕來的林家子弟越來越多,刀劍出鞘,氣息湧動,瞬間將大門附近圍得水泄不通……一時間劍拔弩張,個個怒目而視,隻待大小姐一聲令下,便要上前拚命。
卻不料林瀟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都給我退下,收起兵刃,誰也不準動手。”
隨即望向謝籍,坦然道:“這位公子,你不是要闖我林府嗎?好啊,門就在這裡……我林瀟擋不住你,我林家上下千餘口人,也擋不住你……”
她淒厲尖叫:“你動手啊,縱使打不過你,但我林家上下,從垂髫稚子到耄耋老人,從護院武師到灑掃仆役,骨頭都是硬的……你殺啊,把我們統統殺光!踩著我們的屍體進去。到時候,你自然能進去找你想找的人。”
她的話語如同連珠炮般轟出,當真是聲聲血字字淚,立刻便將謝籍瞬間推到了一個尷尬難堪的境地。
謝籍臉上的懶散笑容瞬間僵住。
“狗日的……”謝籍心中暗罵一聲。這女人……好厲害的一張嘴,好狠的一招。
謝千歲明知這女子一多半都是在演戲,但奈何他畢竟不是恃強淩弱,濫殺無辜之人。尤其是還有這麼多婦孺老弱在場,哪能真的一殺了之。
林瀟顯然看準了這一點。她篤定謝籍不是那種毫無人性,嗜殺成性的魔頭。
所以,她放棄了武力對抗,轉而祭出了最狠辣的武器——道德綁架。精準抓住了謝籍的短處,將其架在火上烤。
一時間,場麵陷入了詭異的僵持。
謝籍站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強闖?那真成了濫殺無辜的魔頭。退走?小炤姨的嗅覺絕不會錯,小師叔他們肯定在裡麵,他不能走。
就在此時——
“瀟兒,不得無禮。”
一個溫婉、平靜的女聲,從府內傳來。
這聲音不高,卻如春風拂麵,瞬間讓現場緊張氣氛鬆動了幾分。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身著素雅錦緞,氣質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款款從府內走出。
她麵容端莊,眉眼間帶著歲月沉澱的溫潤與智慧,雖無半分靈力波動,卻自有一股令人敬服的氣度。正是林瀟的母親,林府的主母——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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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走到門前,目光平靜地掃過場中。她先是看了一眼擋在門前一臉倔強的女兒林瀟,隨即目光便落在了抱著小炤,臉色鐵青的謝籍身上。
“娘……”林瀟見到母親,倔強的神色稍緩,但依舊沒有讓開的意思。
林夫人沒有立刻回應女兒,而是對著謝籍微微頷首,語氣溫和而客氣:“這位公子,妾身林氏,是這府裡的當家主母。方才小女言語無狀,多有衝撞,失了禮數,妾身代她向公子賠個不是。還請公子海涵。”
她姿態放得低,語氣誠懇,絲毫沒有世家大族的倨傲,反而帶著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
說也奇怪,謝籍原本正憋著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此刻見到這位氣質溫婉、言語得體的林夫人,心中的怒火竟不由自主地消減了幾分。
他雖桀驁,卻也懂得禮數,麵對這樣一位長輩的致歉,他也不好再板著臉。
“夫人言重了。”謝籍連忙對著林夫人拱了拱手,語氣也緩和下來,“在下謝籍,並非有意冒犯貴府。實在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
當下便將緣由講了一遍。
“哦,”林夫人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她便轉向林瀟,“瀟兒,謝公子既是你所救之人的師侄,你為何攔阻不讓人家相見?”
“娘——”林瀟嬌嗔道:“他先前一來就氣勢洶洶要往裡闖,又不曾講明關係,我怎知是友是敵。”
這二人像是八字不合,一見麵就乾上,都是著急忙慌了些。
林夫人微微一笑:“你個丫頭老大不小了,卻還是像從前一般猴急脾氣。人家謝公子擔心師叔安危,急躁一些情有可原,你卻不該。”
果然是會講話,她言語總是先講自家女兒不是,卻替謝籍開脫。若是蠢笨之人,聽了定會趾高氣昂,洋洋得意,但謝籍懂得聽話聽音——這話裡話外也講了他的不是。
“娘,”林瀟嘟了小嘴,“你怎生胳膊肘朝外拐。儘向著外人說話。”
“外人麼?”林夫人意味深長瞟謝籍一眼,笑道:“他都講是你謀害親夫,那卻算不得外人。”
謝籍不禁赧然,原來先前自己講的怪話這林夫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似乎並無生氣,竟還能大方拿出來調侃一番。
他連忙道:“先前是晚輩胡言亂語,出言無狀,還望夫人……海涵。”
“還是進屋坐下再講吧,讓謝公子一直站著卻不是我林府待客之道。”
林夫人說罷又轉身對眾人道:“都散了,莫要在此驚嚇謝公子。”
看來平日眾人對這個夫人也是敬重有加,夫人發話,立刻全部散去。
林夫人一番話,既化解了尷尬,又給了雙方台階。謝籍自然不再猶豫,當下抱著小炤,跟隨林夫人和林瀟,走進了林府。
府內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假山流水,處處透著世家大族的底蘊。謝籍隨眼一瞧,便知這營造設計是大家手筆,講究個一步一景,且雖由人作,宛自天開,滿是自然意趣。
但他此刻並無心欣賞,畢竟心中最掛念的,還是小師叔和五師叔的安危。
林夫人似乎也看出他的急切,並未過多寒暄,直接引著他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獨立小院。
“他二人就在此處靜養。”林夫人輕聲道,率先推開了左側精舍的房門。
床榻上,躺著昏睡不醒的洪浩。
謝籍連忙上前查看,卻見洪浩雙眼緊閉,呼吸平順,還伴有輕微鼾聲……顯見是脫力昏迷後正在緩慢恢複,此刻正與周公論道,並無性命之憂。
小炤立刻從他懷中躍出,跳上床頭,不斷舔洪浩的臉。她是小狐狸時經常這般舔哥哥,化了人形哥哥卻不許。
“小師叔……”謝籍心中稍定,仔細探查了一下洪浩的狀況,確認隻是消耗過度,靜養即可。
隨即,林夫人引著謝籍來到右側的精舍。推開房門,一股濃濃的藥味和一絲血腥氣彌漫開來。
床榻上,輕塵靜靜躺著,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她胸口纏著厚厚的白布,布上隱隱有暗紅色的血跡滲出,觸目驚心。那柄幽藍鐵劍被放在床頭的矮幾上,劍身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