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那堵由無數狂暴龍卷絞纏而成,散發著終極毀滅氣息的血色之牆,以及牆後那道亙古死寂的玄黑龍卷,洪浩和夙夜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畢竟這個並不是一身孤勇,滿腔熱血就可以暢行無阻。
“這……要怎麼過去?”夙夜的聲音乾澀無力。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認知極限,這是一道叫人絕望的毀滅壁壘。
“我也不知曉。”洪浩搖頭,緩緩道:“我隻知曉,硬闖……必死無疑。便是大羅金仙來此也一般下場。”
想要進入下一層,就必須穿過這道牆,而穿過這道牆,則必死無疑。
這簡直無解。
望著那道玄黑龍卷,那通往九幽九重的入口,洪浩目光久久不願離開……難道真的要止步於此了麼?
他不甘心。
“老弟……”夙夜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依舊酸澀,“我們……回去吧。”
洪浩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但並未開口。
夙夜歎一口氣,繼續道:“我並非怕死。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便是一命換一命……老娘都願意陪你闖過去,把這身修為,這條命豁出去,我決計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絕非拿話誆他,她若怕死,先前在出口處就可從容離開。
她深吸一口氣,指向那道毀滅之牆:“但你心中也知曉,那不是險地,那是絕地!是徹徹底底的十死無生……硬闖有何意義?除了讓我們兩個一起瞬間化為飛灰,還能有什麼結果?”
她的話,一字一句都砸在洪浩心上:“我雖然沒見過小炤那孩子,但這一路聽你講,我也想得出她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娃娃。她若在此,會願意看著你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她前頭麼?”
“我猜她絕不會。”夙夜斬釘截鐵,“她寧願自己……她也絕不會願意看你這樣送死。”
洪浩渾身一震,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夙夜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破了他被執念和痛苦包裹的心防。
“老弟,我知曉你重情重義,一諾千金。”夙夜的語氣緩和下來,“但有些事,不是光靠拚命就能成的。人力有時儘,天道渺難測。我們……儘力了,真的儘力了。”
她伸出手,輕輕拉了拉洪浩的胳膊,“走罷,回那個出口,離開這裡。小炤那孩子……或許……或許命該如此……但你活著,總還能再想彆的法子,就算……就算最後真的沒辦法,你也能陪她走完最後一程,而不是讓她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你……”
夙夜苦口婆心,句句在理。
“彆的法子……還有什麼法子……”洪浩的聲音沙啞,雙目滿是血絲,充滿了無儘的疲憊與絕望。
他何嘗不知道夙夜說的是事實?隻是那份沉甸甸的責任與承諾,那份撕心裂肺的不舍……讓他無法轉身放下。
他依舊死死盯著那一道無比巨大的玄黑龍卷,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酸澀痛苦,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夙夜還想講些什麼,但望著洪浩那被痛楚愧疚拉扯得扭曲變形的臉麵,終究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她心中暗忖:“罷了,倘若老弟真的想不開,執意要去送死……那,那老娘也隻有舍命陪瘋子了。”
“我與老弟,生年相差不知幾多,卻能同年同月同日卒,也算緣分……”
正當她低頭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洪浩大叫:“大姐,你看!那入口是不是動了?”
夙夜聽見洪浩呼喊,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那如同萬煞之源般死寂矗立的玄黑龍卷,凝神細看片刻,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那龐大的龍卷依舊靜靜地懸浮在血色之牆的後方,表麵流淌著深邃的毀滅道紋,紋絲不動,仿佛亙古如此。
“老弟,”夙夜揉了揉眼睛,帶著關切道,“你是不是眼花了?那入口……沒動啊。”
“不,絕對動了。”洪浩的聲音卻異常激動,他死死盯著玄黑龍卷的某處,“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它表麵的一道道紋……扭曲了一下。就像,就像呼吸一樣。”
他猛地抓住夙夜的胳膊,全然沒了輕重:“大姐,你信我。這入口……它可能不是完全靜止的,它或許……會動。”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瞬間點燃了幾乎熄滅的希望——既然我們不能過去入口那邊,那就讓入口來我們這邊。
如果這恐怖的入口並非固定不動,而是會移動……哪怕移動的範圍極其有限,那也意味著,他們或許不需要硬闖那必死的血色之牆,他們隻需要靜靜等待,等待它移動到牆這邊的某個位置。
夙夜忍著洪浩抓扯的痛楚,看著他那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瘋狂希冀的眼睛,又看了看那依舊毫無動靜的玄黑龍卷,心中疑慮重重,七上八下。
“就算……就算它會動,”夙夜艱難地開口,“我們又如何確定它何時會動?會往哪邊動?我們等得起嗎?”她感受著自身仍在不斷流失的修為,語氣沉重。
洪浩聞言,激動的心情稍稍冷卻,但眼神中的光芒卻未熄滅。他猛地看向肩頭的大招,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湧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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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招。”他捧起小家夥,目光灼灼地盯著它烏溜溜的眼睛,“你……你能不能穿過那堵牆,靠近那個黑色的大家夥,看清楚它到底會不會動?或者……試試能不能引動它?”
大招不受影響,可以隨意穿越。
這是目前唯一可能驗證他猜想的方法,也是唯一可能找到一線生機的方法,總要一試。
大招歪著小腦袋,看了看那咆哮的血色之牆,又瞧了瞧後方死寂的玄黑龍卷,小眼睛眨了眨,用力點了點頭。
“拜托了。”洪浩心中一喜,隨即臉色一正,“記住,安全第一,一旦有任何不對,立刻回來,千萬不要勉強。”
“嗚嗷——”大招應了一聲,小身子一扭,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毀滅之牆衝去。
就在大招衝出去的刹那間——
“呃……”
洪浩和夙夜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那一直由大招護持屏障承擔的最直接的煞氣侵蝕之力,瞬間毫無保留地侵襲包裹了他二人。
猶如一瞬間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周圍粘稠而充滿毀滅意誌的煞氣開始瘋狂擠壓,腐蝕著他們的肉身與神魂,修為流失的速度驟然加快了十倍不止,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裡。
夙夜臉色瞬間因失去血色而蒼白,身體搖搖晃晃,丹田內的元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無光,裂紋遍布。
洪浩也是渾身劇顫,皮膚表麵浮現出不正常的暗紅色紋路,他拚命催動混沌之力抵抗,卻隻如螳臂當車,徒勞無功。
兩人死死咬緊牙關,強忍著那幾乎要將他們徹底融化的痛苦,目光卻死死緊跟著那道衝向毀滅之牆的淡金色流光。
卻見大招如同遊魚般輕盈順滑,完全無視那足以撕碎一切的毀滅風暴,輕巧地穿透了最外圍的一道血色龍卷,身影瞬間沒入了那堵咆哮的牆壁之中……消失不見。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而煎熬。
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鍋中煎熬。洪浩和夙夜的修為在快速外泄,氣息萎靡,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全憑一股頑強的意誌在死死支撐著,不教自己倒下。
就在兩人幾乎要支撐不住,意識即將渙散的刹那——
異象陡生。
那一直死寂,亙古不變的玄黑色龍卷,其表麵流淌的深邃道紋,忽然劇烈地波動起來——就像是滾燙的油鍋投進了一粒水珠。
不消講,大招便是那一粒水珠。
緊接著,龐大無比的玄黑龍卷,仿佛從沉睡中蘇醒的洪荒巨獸,發出了一聲響徹天地的巨響,震得整個空間的低沉嗡鳴。
嗡——
隨著這聲嗡鳴,玄黑龍卷開始緩緩地移動了。
它並非胡亂移動,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直直朝著洪浩和夙夜所在的這個方向,沉穩卻絕難阻擋地平移過來。
它所過之處,那由無數狂暴龍卷絞纏而成,看似堅不可摧的血色之牆,竟如同脆弱的薄紙般被輕易撕裂、推開、瓦解、湮滅……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