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庭女仙神將金鞭再指,北鬥誅邪陣光芒更盛,殺機凜冽,即將再度落下之際——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達所有人神魂深處的嗡鳴,突兀響起。
謝籍原本正全神貫注應對強敵,突然感覺隨著嗡鳴聲響,懷中有物件正規律震顫,雖不強烈,但頗為急促。
他便不由自主伸手入懷,一摸震顫之物,便知是葫蘆在自行顫動。
原來洪浩喬裝假死,隻如凡人,虛空袋也由謝籍代為保管,這葫蘆一並收在袋中。
“這是……道君給的葫蘆。”謝籍心中念頭急轉。陸壓道君行事向來高深莫測,不按常理,這葫蘆在此刻異動,絕非偶然。
他也顧不得多想,眼下已是山窮水儘,任何變數都可能是轉機。謝籍毫不猶豫地將那黃皮葫蘆從懷中取了出來。
葫蘆甫一現世,嗡鳴之聲陡然加劇。
還不等謝籍有何動作,那葫蘆竟自行掙脫了他的手掌,懸浮於半空之中。葫蘆塞子啵的一聲輕響,自動跳開。
下一刻,一股濃鬱如實質、色澤混沌的煙氣,自葫蘆口嫋嫋而出。
這煙氣並非尋常煙霧,它凝而不散,流轉之間,像是蘊含著某種鴻蒙初開的道韻法則,更帶著一絲陸壓道君那特有的,遊戲風塵卻又深不可測的氣息。
煙氣在空中迅速凝聚變幻,眨眼功夫,竟化作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雖然麵目不清,衣袍也隻是煙氣的勾勒,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感受過陸壓道君氣息的謝籍夙夜等人,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那煙霧凝聚出的形象——
寬袍大袖,姿態慵懶,邋裡邋遢,不是陸壓道君,又是何人?
這赫然是陸壓道君不知何時留在這黃皮葫蘆中的一道神念影像。
怕是天也不知曉陸壓究竟往這黃皮葫蘆裡塞了多少東西。
煙霧影像形成的刹那,一股超脫於此方世界規則之上的縹緲氣機,淡淡地彌漫開來。雖然並無強大的威壓,卻讓那即將落下的北鬥誅邪劍陣的光芒,頓時停滯不前。
天庭的女仙神將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那煙霧影像,臉上露出了凝重忌憚乃至惶恐神色。
她顯然也認出了,或者至少感知到了這影像主人位格的不凡。
煙霧影像似乎看了一眼下方重傷倒地的胡衍,又瞥了一眼殺氣騰騰的天庭兵馬,最後那模糊的麵孔轉向了嚴陣以待的謝籍等人。
“前輩救命。”謝籍喜出望外,宛如尋到牢靠倚仗一般,心中頓時安定下來。
“以德服人竟然落空,我便知你小子這回闖禍不小。”陸壓影像搖頭歎息,帶著幾分憊懶:“小人畏威不畏德,女子與小人皆是難養,差不太多,自然是不怕小竹刀。”
看來他對自己法寶失靈還是頗為計較。
“無妨無妨。”謝籍眼珠子一轉連忙道:“既然她們無福消受前輩大德……那便教她們嘗嘗前輩的大威。”
唉,幾個不省心的小家夥,走到哪兒都能惹出潑天的麻煩……罷了罷了,貧道今日就再打個圓場……”
話音未落,那煙霧影像抬起一隻由煙氣構成的手,看似隨意地朝著空中那威勢洶洶的北鬥誅邪陣,以及那群女仙天兵,輕輕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就好像有一陣無形的清風吹過。
不過就是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拂之下——
那七柄凝聚了強大仙力,足以排山倒海的星光巨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悄無聲息地開始消融瓦解,化作點點流光逸散。
而那座由數百名女仙天兵結成,堅不可摧的北鬥誅邪大陣,其勾連一體的仙力脈絡,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輕輕抹過,瞬間潰散,陣型立破。
為首女仙神將手中那威猛無儔的金鞭蛟龍,也如同男子完事一般耷拉不振,再無生猛氣息。
一擊,不,甚至算不上一擊。
隻是隨隨便便的一拂袖,讓謝籍等人陷入絕境的強大陣勢與攻擊,便已煙消雲散。
天地間,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呆了。
做完這一切,陸壓影像又望向仙兵女將,露出一個頗為猥瑣的笑容。
不知怎地,女仙神將被這影像瞧得心中發毛,那笑容雖是猥瑣,她卻生不出半點脾氣。
這還不算,接下來陸壓影像的問話更是驚掉她下巴。
“小仙女,你屙不屙屎?”影像笑嘻嘻問道,隻如問吃了麼一般稀疏平常。他又補充道,“呃…就是問你吃了飯屙不屙屎?”
這問話一出,不僅女仙神將本人驚愕張嘴,在場所有人皆是瞠目結舌。
堂堂一個鴻蒙大仙,大庭廣眾之下,問一名女仙吃喝拉撒中後兩字這種粗鄙問題,實在是不成體統。
眼見女仙神將愣在原地並不答話,陸壓影像似乎有些不悅。當即收了笑容,板了麵孔,“屙就屙,不屙就不屙,此非疑難之事,何故默不作聲,莫非是瞧不上貧道?”
這話講出,嚇得女仙神將臉色頓時煞白,連忙顫聲道:“不敢不敢,回稟道君,小女子吃了飯……自然是要……要屙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就對了,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影像這才滿意點頭,又緩了口氣,“貧道瞧你又不是貔貅所化,哪有光吃不屙的道理。”
女仙神將連連點頭,“道君教訓得是,小女子受教了。”
陸壓影像又接著問道:“既然是要屙屎,那總歸是要擦屁股可對?”
女仙又把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雖不知道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眼下總是順著毛捋為上,萬一惹惱,須不好過。
那影像發出幾聲輕笑,像是在說著什麼世間至理:“嗬嗬……貧道我活久了,悟出個道理。這人世間的許多事啊,就跟擦屁股一般。”
“那最後一下,你以為是你擦乾淨了?嘿嘿,非也非也,多半啊,是那紙上的顏色淡到你自個兒能接受了而已。”
“做人做事,也是如此……”陸壓影像意味深長望向女仙,“差不多,就行了。”
“非要較真到底,擦破了紙,汙了手,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何苦來哉。”
原來他彎彎繞繞大半天,竟是通過擦屁股的道理勸女仙就此收手。
女仙神將臉色陰晴不定,顯見心中在做算計——若就此離去,似乎難以交差,但倘若留下,眼下情形恐怕討不得半點便宜。
影像見她模樣,便知她心中所慮,又繼續道:“帶著你的人,回去複命吧。賊首洪浩已死,青丘胡衍重傷,你也不算虧。”
胡衍確實重傷垂死,鎮族之寶已毀,青丘經此一役必然元氣大傷,天庭的威嚴算是立住了。至於斷界劍和捉拿全部逆黨……在有不可力敵的強者插手下事不可為,也完全能向上麵交代。
終於,女仙神將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今日便給……前輩一個麵子。”
她終究沒敢直呼陸壓之名。
“收兵。”
一聲令下,天兵天將如蒙大赦,迅速整隊,化作道道流光,隨著那女仙神將朝天際退去,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不過來時氣勢洶洶,去時卻難免有些灰溜溜的意味。
強敵退去,壓抑緊張的氣氛驟然一鬆。
謝籍夙夜等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都有種虛脫之感。今日若非胡衍舍身抵擋,若非陸壓道君早已算計清楚留下後手,他們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陸壓的煙霧影像瞧見天兵退卻,也開始變得模糊。他聲音漸次微弱:“小子,貧道也算是扶上馬送一程了,今後之路,終究要自己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