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寧搬來一把小矮凳，坐到了林恩導師的身旁，眺望著窗外如同紅酒般微醺的晚霞，輕聲道：“那些貴族終於開始動了嗎？”
林恩導師將手裡沒啃完的雞腿放在了碟子上，他並回答羅寧的問題，而是自顧自道。
“你知道聖佩丹尼姆現在的糧食價格有多誇張嗎，像我手裡這麼大的雞腿，可以賣到三金幣！
拿到餐廳去可以換差不多十根長麵包棍，而現在一根摻了木屑的麵包棍價格是三十枚銀幣一根。
現在每天都要拉出去一大車屍體，有些是活生生餓死的，有些是吃觀音土無法排泄硬生生把腸子撐爆的...這類苦命人實在太多了，多到根本顧不過來。”
羅寧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實乾派的那些孩子嘗試了很多辦法，想要突破萊茵聯軍的封鎖獲得新的糧食補給來源，但始終沒有成功。
聖佩丹尼姆已經被萊茵聯軍徹底包圍，他們封鎖了所有出去的道路，同時也攔下了所有前往聖佩丹尼姆的商隊以及飛空艇運輸隊。
眼下聖佩丹尼姆就是一座孤島，最恐怖的這座孤島上還有上百萬人口！
目前還能靠著次位麵的反饋勉強撐住，但這樣下去並不是個辦法，因為聖佩丹尼姆需要的糧食缺口實在太大了，次位麵反補再多也是杯水車薪，最後的結果就是連累次位麵也進入物資匱乏的處境。
眼下聖教國準備動手，對艾瑞希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再拖下去，城內可能就要出現人吃人的事件了。”
聽到最後一段話，羅寧瞳孔緊縮了一下，城內形勢如此嚴峻是羅寧沒有想到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等貴族動作，所以忽略了這些...
“我這裡會加快...”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恩揮手打斷了。
老頭子眼裡沒有任何波瀾，就仿佛死水一樣平靜。
“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這場戰爭的根本原因在於這個國家上位者的傲慢。
在他們的帶領下，這個國家積累了很多很多的弊病，而想要消除這些弊病，就需要拿人命去填...所以接下來不論死多少人我都不會覺得可憐，因為這是這個國家提前透支產生的後果。”
頓了頓，林恩接著說道：“你應該聽過這句話，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艾瑞希王國就是這場雪崩，艾瑞希人則是滾滾洪流中無比渺小的雪花。”
窗外有白鷺振翅飛過，哀鳴聲盤亙在天空遲遲不散。
這些瑞獸在幾個月前還享受著兩腳獸爭先喂食的待遇，但現在卻已經成為兩腳獸眼裡的食物。
大抵是話題太過沉重，師徒兩人陷入了沉默，林恩嘟囔了一句‘糧價這麼貴，可不能浪費’後，又撿起雞腿啃食了起來。
羅寧則從果盤裡拿出一顆有些蔫了的綠提，端詳了一會後，才放到了嘴裡。
味道很不儘人意，有一股發酸發苦的感覺，像是已經壞掉的水果。
“這是半個月前最後一批運到聖佩丹尼姆的水果，是目前市場上最新鮮的。”林恩頭也沒回道。
羅寧嚼了幾下，細細品味了這股酸澀後，又將其吐到了空間泡中。
再抬頭，發現林恩導師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你和安德烈果然不同，換做是他，是會將這壞掉的水果咽下去，然後孤注一擲的攔在偉力麵前，最後被撞得粉身碎骨。
你雖然年紀還小，但各方麵都比那個蠢貨更優秀，也更理性，不會傻乎乎的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這一點我很欣慰，非常欣慰。”
前麵說了那麼多話，原來全是在為這裡做鋪墊。
老頭子仍舊在擔心羅寧會在關鍵時刻犯蠢，所以特意安排了這一場測試，結果顯然是讓老頭子滿意的，但卻也勾起了他對另一個弟子的思念。
羅寧將目光定格在窗外，竭力忽略耳畔斷斷續續的哽咽。
沉默中，時間飛速流逝，玫紅色隱去，幽藍色成為頭頂的主色調。
視野觸及的方向是倒映在湖中明亮銀河、以及影影綽綽的建築群落，還有巍峨的守護之牆，從這個角度羅寧還能看到上麵士兵巡邏的身影。
待林恩恢複平靜後，兩人岔開了話題，聊起了貴族密謀針對羅寧的事。
“小子，這些天我一直偷偷關注朝堂上的局勢，新上位的皇儲是一個自視甚高的草包，被一個假聖女耍的團團轉，簽下了一個自認為合理，但實際蠢到爆的條約！
大陸曆史往上追溯幾千年，沒有一個國家會在還未徹底戰敗的情況下，將自己國家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才往外輸送。
對外還美名曰技術援助，但實際是什麼所有人心裡都明白...”
羅寧反應不大，他對這群廢物早就不抱期待了，所以不論他們做出何等“驚世駭俗”的事情，羅寧都不覺得奇怪。
林恩咧了咧嘴，似乎感到牙疼，“另外我還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我估摸著那個大聰明皇儲可能會把艾瑞希落敗的所有罪責全部推到你們師徒身上，反正安德烈也沒辦法站起來反駁。
在這一點上那個草包倒是有一點小聰明，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不得民心，所以就想把你推出去平民憤，到時候既能解決你這個影響統治的不穩定因素，還能間接增加自己的名望，一石二鳥...”
林恩一直在觀察羅寧的臉色，見羅寧沒多大反應，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子，你就不生氣嗎？那群人可是躍躍欲試的準備拿捏你呢~！”
“但他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真理，一直都掌握在擁有強大實力的人類手中。
這問題羅寧回答得很乾脆。
“我從不和死人慪氣，另外他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真理永遠隻掌握在強者手裡，沒有力量作為倚仗，不論他說了什麼，最後都和浮雲一樣轉瞬即逝。”
林恩一愣，意識到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眼前這孩子雖然不及他歲數的零頭，但卻是個讓人放心的性格。
“既然你心裡有數，那我就不多說了，省的惹你厭煩。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遇到那隻星神千萬彆急著上，第一時間釋放空間坐標信號，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老人對晚輩總是有說不完的叮囑，就算是到了林恩這個階位的職業者也是一樣。
很多高階職業者到了後期就會變得淡漠，失去人味，這其實已走入誤區。
林恩導師閒聊時曾和羅寧說過，能抵達魔導師或者再往後的職業者，每一個都有著非常鮮明的性格，絕對沒有自己強大了，就視其他生物、包括同類為螻蟻這種思想。
就拿在人類史上留下了無數傳說的法聖羅蘭來說，根據記載，他是一個極喜歡惡搞晚輩的人，打招呼的方式也是特立獨行，先是假裝要和你握手，然後迅速揪一下你的咪咪，因為這個惡習，他還曾被女性法師列舉為當代最下頭的男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