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如積雪,堆積山尖頭。
深冬浩瀚晴空下,有蒼鷹尖唳一聲,振翅飛過
幽幽殘羽從空跌下,打著旋兒,落在一片荒林凍結的黑土地上。
樹蔭裡,無身幻鴉再朝皇都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隱藏軀體,讓自身儘可能完全地融於陰影,然後在低空快速掠動起來。
皇都郊外,狐魁宮。
夕陽如殘血,瑟瑟地鋪在地上,使得那滿地的屍體呈現出殘忍、血腥、凝固的姿態。
鮮血橫流,碎肉到處都是,還有一顆顆滾滾的頭顱,眼珠子大睜,似在死前看到了無比恐怖之事。
當然,狐妖屍體也不少。
你堆著我,我堆著你。
有狐妖爪子從某個修士的身後插出,那毛絨絨的利爪上還握著心臟,但這狐妖的背後卻也插著一把飛劍;有一大灘混雜著碎肉的鮮血交融在一起,隱約在其中能看到人的碎肉塊兒和狐妖的皮毛,想來是某個修士死前自爆,帶走了一個狐妖
種種淒慘悲壯之場景,隨處可見。
但大戰卻還未徹底結束,隻因為一個須發張揚的老者依然拄劍立著。
可他明明是站在夕陽裡,卻不知為何周身沒有半點光亮。
那是遮天的魔影,擋住了他的一切光明。
魔影的一切都看不真切,隻能見到猙獰扭曲的眼,嘴,利齒在半空俯瞰而下。
老者仰麵看著那魔影,不甘道:“為什麼你我都是絳宮中期的境界,為什麼?”
他不理解。
他傾儘全力,也隻是給狐大奶奶帶來了一點小傷
而他,卻快死了。
他壽元將儘,無法突破,是過來拚命的。
在氣勢上,決心上,狐大奶奶絕對比不上一心拚命的他。
至於局勢。
他將計就計,雖說狐大奶奶還有算計,但在這雙方博弈裡卻最終還是他勝了半籌,這使得率先出手、率先攻擊的人也是他。
但結果卻是如此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此的淒慘。
“為什麼?”
“為什麼!!”
老者仰麵,老眼中滿是痛苦與憤怒,殘破肌膚之下,那火炎般的血液似要再度焚起。
但天穹上卻隻落下一聲輕蔑的銀鈴般的哼笑。
表情戲謔的狐狸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三條可怖的白色巨尾彷如雪白狼煙昂昂騰空,隨風而晃
“蠢貨,邊緣小地,一點兒破爛血,也能和我比?”
“我不突破,因為我追求的是真九宮,伱卻隻是堪堪及格的偽絳宮。”
“嘻吃了你,又是大補呢。”
狐大奶奶張大嘴,露出黑氣繚繞的血盆大口,以及那一口子瓜子牙,從天吞向老者。
老者心頭恐懼,卻還是迅速運轉力量,想要自爆。
他身為南吳劍門蘇家老祖,又豈能受辱於此?
然而,下一刹,他就愣住了,因為他全身那激蕩而起的血液正在迅速冷卻,一股難以形容的戰栗爬滿了他周身。彆說自爆了,現在的他就連動一動都困難。
但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腔熱血早為赴死,又豈會恐懼?
老者感知著此時自己周身那莫名的戰栗,再聯想到剛剛與狐大奶奶的廝殺,陡然之間,他神色裡顯出幾分恍然,然後露出詫異之色。
他似是明白了什麼,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和無比的悔恨喃喃著道:“龍伯血,原來破綻,如此簡單”
可縱然有所感悟,但他顯然已經知道的太遲了。
那滿是腥氣的大嘴迅速落下。
“孽!畜!!”
老者憤怒咆哮,卻無法動彈,終被迅速淹沒。
許久後
狐大奶奶坐在狐崽子們端來的大椅上,津津有味地吮吸回味著那強者的血肉,但似是嫌棄老者體內的破爛血,它並未以“修煉”的姿勢來消化老者血肉,而隻是單純地進補。
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狐大奶奶舒服地仰靠在椅背上。
它的身子全然地蜷在了椅子之上,目光有些出神地眺望北方,狡黠的雙眼微微眯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的,遠方有小狐妖飛速而來,落在狐大奶奶麵前,結巴道:“大媽媽,皇宮皇宮”
“皇宮怎麼了?”
狐大奶奶問。
那小狐妖道:“皇宮遭賊了是景陽宮”
“景?陽?宮?”
狐大奶奶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下一刹陡然心急如焚。
它一躍而起,急道,“景陽宮?!!”
這不正是她存放重要寶物的地方麼?
那小狐妖還欲再說,卻隻感到一陣惡風從它身側掠過,再看椅子上的狐大奶奶已經不見了。
景陽宮,正是那冷宮。
機關牆壁破了個洞,洞裡一切似都正常,除了在金屬籠子外有一灘血。
狐大奶奶飛速地衝了進去。
狐崽子們從未見過大媽媽如此的急促,如此的失了方寸,似乎還有幾分莫名的畏懼。
籠子裡,斑斕陰影被戳了那一劍後,已然醒來,此時虛弱地待在籠中,以一種冷笑的神色看著站在籠前的狐狸。
狐大奶奶也不廢話,直接蹲下,手指一挑地上鮮血,嗅了嗅,然後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的精血送給那賊了?”
“嗯。”斑斕陰影的聲音裡居然帶著幾分開心。
“你的精血送給那賊了?”
“嗯。”
“你認得那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