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又一種縹緲且神秘的感覺在他心頭生出。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北方。
他感到他的契機在北方。
在山海妖族。
隻要他吞了山海妖族的那個契機,他就可以完整。
同時,他忽的也感到北方的那位也陡然睜開眼,隔著遙遠的距離看向了他。
“魔僧。”
宋延雙眼一瞬間銳利了起來。
他為什麼如此痛恨魔僧已經隻剩下淡淡的印象,可恨意卻刻骨銘心。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如今的自己。
‘雖然神魂將我所有過去的功法,法術,乃至是血脈天賦都保存了下來,並且在苦海海岸的過程中讓它們變成了一種與我神魂綁定的天賦。
但我現在的身體隻是練玄七層,太過孱弱
而魔僧既然能夠在北方,這說明它極可能在當年就逃了出來,畢竟魔僧並沒有倀王虎血,它無法如我一般,利用倀王虎去更加精密地控製倀王煞珠。
這麼多年過去,魔僧的實力定然已經強大無比。
直接去北方找魔僧,那就是找死。’
宋延思索著,心底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些感慨。
他這是用一身境界換取了個恐怖無比的神魂,也不知是值還是虧
不過,木已成舟,多想無益。
宋延開始快速翻找原主人的記憶。
固然,原主人的記憶早就被苦海執念給弄的七零八落,換個人根本不可能再複原。但宋延還是很輕鬆地把那人的因果碎片給大致找齊了,在仔細觀看後,加以自己的思索理解,大致整出了個形勢。
大數十年前,傀儡宗極可能感受到了來自山海妖族的壓迫,從而與南吳劍門隱世村落的魚玄薇等人合作,在費儘千辛萬苦,再加上宋延當年贈送的足夠魂金石後,終於修複了古傳送陣。
古傳送陣的彼岸妖魔眾多,可卻也是這片大陸的極北方,是諸多古族所在。
古族和山海妖族對人間的管理模式類似,應該都是一族隱世,而每一族的下轄都管理著數個乃是十數個國度。
整體,則被稱為古國。
古傳送陣的開通,讓古國迅速重視起來,因為這是極少地通向山海妖國南方的通道,是一處戰略要地。
於是古國立刻派人來到晉國,並用神奇手段改造了晉國南地的玄脈,使得原本近乎蠻荒的南地也變得可以修行。
同時古國也強令北方的一些宗門搬遷至此。
然而這種和山海妖族交界的地方本就可以說是前線了,再加上不知為何山海妖族格外地照顧晉國,幾乎年年都會入侵。所以,昔日晉國早已滅亡,人間國度化作了一個個零碎的政權,各個政權的首領則以諸侯自稱,合計九侯。
再加上此處的五大宗門。
便是五宗九侯。
隻不過這五宗如今都在南地,北地早就成了無人問津的修羅場。
宋延所奪舍的這個少年便是五宗之一的“墨劍宗”的弟子。
說來也巧,還是個本家,名叫宋寒。
然而,這宋寒也不是個什麼好貨色。
他本是難民,被南地一戶人家領養,被領養時才五歲。但養父養母染了一場瘟疫而早早死去,之後他則是由大哥照料,再後則是由兄嫂共同照顧。
一次機緣,他被測出有下品地玄根,而送入了墨劍宗。
這般的人本該對兄嫂感恩無比,可是他覺得他是仙人了,而兄嫂隻是普通人。兄嫂對他的付出,折算成銀子其實也就那麼點兒,是個凡人都能夠做到,不算什麼。
所以,他直接給了兄嫂一千兩金子,讓他們成了當地富人,這簡直是十倍償還恩情了。
故而,他覺得若是他還要處處照顧他們,那不是虧大了麼?
除此之外,他還莫名地對嫂子產生了非分之想。
這還沒結束,後來,他安排了一場意外,讓大哥慘死,之後又讓嫂子無意發現是盜匪所為。嫂子求到他頭上,要他為大哥報仇。他自然答應了。
因為,這本就是他的安排。
他的手段是帶著嫂子去到荒野,然後讓勾結的盜匪把嫂子給綁走,再下點藥。他去將盜匪斬殺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嫂子給“吃”了,然後帶入宗門,收為婢女,當爐鼎使用。
這過程裡,他經過縹緲海,便本著逛一逛的心思,潛入湖底,卻意外發現了這處當年南吳劍門的水晶密室,並且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藏在書架之下的“《天劍觀想圖》拓本”。
他迫不及待地翻閱《天劍觀想圖》,隻因下個月就是“潛龍會”了。
所謂“潛龍會”,是古族從這南地挑選有潛力的修士,通過古傳送陣傳往北地。據說,若是運氣極好,潛力極不錯,還有可能被某個古族族人看中,從而直接成為隨從,跟隨在那古族族人身側,如此便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了。
諸多信息消化完畢。
百年時光裡,這片大地上發生的事,可真是能用“天翻地覆”去形容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通過潛龍會去往北地古國。
古國之中古族眾多,魔僧縱然迫不及待地想抓我,卻也得掂量掂量。
因為不管如今它是什麼身份,都必然不會是山海妖族的小人物。
隻要它敢入侵古國,就會遭到圍剿。”
宋延忽的想起了之前見過那位白虹古族的冬君。
隻此一人,他就能知道古族和山海妖族是如何的不死不休。
而古族,將會成為他抵擋魔僧的最好盾牌。
“不管如何,我還是先離魔僧越遠越好。
等時機合適,再吞了魔僧,以全我修行。”
思緒既定,宋延又看向無相麵具。
麵具之中,風城子神念還在沉睡,故而那書架之上已然霧氣蒙蒙。
宋延信步走到紫府中期的地方,仰頭看向那被封鎖的最高處書架。
也許是他靠的太近,走入了某個無相書架傳承的禁區。
下一刹
刷!!
沉睡的風城子猛然驚醒,待看到宋延時,卻是瞪大了眼睛。
在他眼中,宋延的神魂散發著恐怖的灰光和熾熱,恍如一個恐怖的巨大熔爐,細細看去,那熔爐上還纏繞了不知幾多的神魂,因果,乃至執念,還有灰袍倀彌!
“你你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剛從苦海歸來。”
宋延淡淡道。
風城子愕然半晌,旋即似乎想起了什麼,道:“不用說,小凡肯定死了,按照約定,我不會再給你看後麵的秘”
話音還未落下,宋延抬手直接往紫府中期最上層的秘術抓去。
霧氣觸及他的手,驚懼地散開。
宋延淡淡一笑,繼續走向紫府後期。
再抬手。
霧氣又畏懼地散去。
他繼續走,一直到了這藏書閣儘頭的神嬰後期,所有的霧氣都不再需要風城子去解開。
然後,他在風城子已然呆滯的目光裡抬手緩緩抓向了他。
風城子醒悟過來,猛然問:“你要乾什麼?”
宋延微笑道:“彆緊張,我隻是試試現在有沒有能力消化你。你呀,現在可以開始防禦了”
說完,他一把抓實風城子的肩膀。
風城子厲聲道:“你!”
宋延道:“唐老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彆再操心了。”
瘋狂的灰焰瞬間爬滿了風城子的身子,縱然他拚命抵抗,可卻依然是徒勞,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慢慢的慢慢的宋延那灰焰熔爐般的神魂上又多了一道金色水滴,水滴固然不朽,但卻被這熔爐慢慢掰開,然後慢慢地成為它的一部分。
許久
宋延猛然再睜眼,雙眸中閃過一抹可怕灰芒,繼而握住那原本屬於宋寒的飛劍,化作虹光,整個兒往外激射,破湖而出。
縹緲海附近,一處山坳。
隱蔽的山寨裡,數十個盜匪各做各事。
其中一個肥頭大耳的壯實盜匪正坐在寨口的石頭上,與身側一個氣質狠厲的強壯盜首說著話。
他嘖嘖道:“老大,那小娘子著實不錯,那長腿裹著綢緞兒的布,潤的很。一想到把它撕開,那發出的聲音,還有小娘子的驚慌尖叫,我就口乾舌燥了。”
強壯盜首嘿然道:“彆說你了,老子也覺得那娘們肯定騷,真要掰開了玩,肯定好玩的緊。”
那肥胖盜匪道:“老大,那還等什麼?”
他匆匆起身,褲襠下都拱起了一塊兒。
可見到強壯盜首並未起身,又好奇道:“老大,你?”
強壯盜首道:“叫你個乖,老子不動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你莫問,問了就得死。”
肥胖盜匪點點頭。
而不遠處的營帳裡,一個手腳被捆綁的美婦人怔怔地聽著遠處飄來的交談,她有些心如死灰。
她又不傻。
帶她來此的是她兄弟。
可那兄弟本是個仙人,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把盜匪給弄死,卻偏生繞東繞西,還尋了個理由去探機緣,從而把她一人丟下,這才被盜寇抓了去。
本來她還沒多想,可那強壯盜首的話卻讓她不得不去想。
強壯盜首固然什麼都沒說,可顯然他是背後是有人的。
什麼樣的人才能讓這種刀尖舔血的盜匪說出“原因你莫問,問了就得死”這種話呢?
再聯想到那兄弟有些時候看她的古怪目光
美婦隱約明白了什麼。
她十指握緊,尖銳的指甲掐入血肉,甚至掐出了血。
她忽的垂首,低低笑了起來,然後笑著笑著便是兩行清冷從眼角滑落,繼而仰頭發出歇斯底裡地尖叫。
那是痛苦的尖叫
是被至親背叛的尖叫
而就在這時,她忽的感到起風了。
風很大,掀開了營帳一角。
營帳外傳來密集,卻又短促的慘叫。
這是那些盜匪的慘叫。
那些盜匪又好像是每個人才叫了一聲,然後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就被掐住了脖子,再也說不出話了。
若是過去,美婦早已嚇得心驚膽戰。
可此時她的心已經死了。
心如果死了,那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而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喊“仙長繞命”,但話才開口,那人也沒了聲音,斷了生機,顯然已被斬殺。
美婦終於微微側頭,隱約間,她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平平凡凡的外貌,可穿上墨劍仙門的弟子衣袍,卻也是顯得有幾分仙氣。
可那仙氣,此時隻讓她感到惡心。
她閉上了眼,因為她已識破了一切,她現在在等她兄弟。
不!
她在等宋寒,她要當麵質問,然後再自儘。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又聽到了那強壯盜首的聲音:“你你不能殺我?”
然後,她又聽到了她兄弟的聲音:“為什麼?”
強壯盜首道:“你你應該就是宋寒吧。
我是幫你師兄做事的,你師兄要我抓你嫂子。
他說你對嫂子最尊重,隻要抓了你嫂子,你就不會去參加一個月後的潛龍會,而會到處尋找你嫂子
你不能殺我!
你殺了我,你師兄饒不了你!
你”
那強壯盜首還要說話,卻已無法再說下去了,因為一柄飛劍已經將他輕鬆斬殺。
宋延踏步,將此處山寨的所有盜寇全部斬殺,然後來到營帳前,掀開帳簾,看著後麵已經呆了的美婦,麵露愧色,道:“嫂子,對不起,我來遲了。”
說完,他又羞愧地撓了撓腦袋,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機緣,一時沉湎其中,忘了時間,對不起”
美婦隻是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腦中極亂,因為所有一切好像都和她想的不一樣。
而另一邊,宋延又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對了,剛剛我在殺一個盜寇時總算弄清楚了,大哥的死也與我那師兄有關。
我那師兄嫉妒我修煉速度快,想要壞我心境,所以他覺得隻要殺了我至親之人,我就會崩”
他聲音漸緩,眼角含淚,垂首苦笑著道出個“潰”字,然後閉上眼道:“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嫂子。雖然我已經為你們報仇了,可是都是我的錯。”
美婦站起身,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也稀裡嘩啦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喊著:“小寒,小寒”
宋延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溫聲道:“沒事了,嫂子,沒事了。”
說罷,他眼中又閃過一抹寒光,“那師兄,我不會放過的。”
美婦道:“小寒,算啦,你們都是仙人。既然這些盜匪已經死了,就不”
話音還未落下,宋延冷聲道:“不行,必須殺,殺我大哥的人,必須血債血償!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此仇不報,我宋寒還是人麼?”
這師兄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宋延在記憶裡找到的另一個人。正是有那人出謀劃策,宋寒才做下這等醃臢事來。
他既為宋寒,那這因果自然要隨手一並結了,否則心氣豈會暢快?
美婦聽著他狠厲的話,心頭隻如吃了蜜一般,隻想著這兄弟沒白疼。而之前她居然還誤會這兄弟,實在是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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