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嘯平道了聲:“看好了!
此法,名為三步叩天。”
說罷,他眼前陡然放光,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足踏沉艮連山,手翻玄山九疊,九疊聚起那土玄氣,玄氣扭曲,使得這看起來頗為沉穩的老者一時竟恍若戰場殺神。
兩步,三步
每一步,他的氣勢都在拔高,玄氣也在堆疊,與大地的融合也越發之深。
三步之後,他左手負後,昂首而起,右手握拳,一瞬將所有的力量集合在那一點,繼而朝著天空做了個輕輕叩動的動作。
天空,本是層雲流海,玄雀飛行。但隨著他這輕輕一叩,雲海頓時陷落,繼而一空,前刻雲海遮天,此刻萬裡無雲,而雲中妖鳥玄雀竟都紛紛雨落,哪怕不在這一拳的籠罩範圍裡,也已從高空墜下。
這絕不是一種一次性的衝擊力,而是具備著強大滲透力、蔓延力、且涉及到高深玄氣動用法的力量。
叩天,天上雲層一掃而空。
若是用來攻擊敵人,結果自然可知。
做完這個動作,唐嘯平道:“三步叩天,此法力已超絕多數絳宮法術,縱有血脈,亦不過持平。小寒,給你半日時間去領悟這種身神術法,儘皆聚一的感覺。半日後,你但凡能用出個樣子,就算成功了。”
宋延也不托大,點點頭,然後就盤膝坐下,開始思索。
此法極難。
難度更在之前的《沉艮連山法》之上。
若說《沉艮連山法》和《玄山九疊》乃是一朵花的種子和綠葉,那麼此法才是那綻開的花。
花,璀璨,奪目。
若是未曾開出花,那之前的一切就都會顯得毫無意義,甚至是可笑無比。
若沒有這一法,那無論《玄山九疊》還是《沉艮連山法》都是奇巧淫技。
可若是有了,那這力量便瞬間突破了絳宮。
這是一個能夠單憑法術力量就讓練玄境跨越大境界,越階打爆絳宮境的法術。
然而,此法終究不在九宮血中,是屬於單獨的對於玄氣的運用,世上實在是不會真有人去花大量時間參悟此法。
沒悟性的,一世參不出。
有悟性的,早就去突破絳宮,紫府了。
又有誰會為了此法流連,浪費時間?
所以,這法術注定了雖然強大,但卻是雞肋,也就唐嘯平這樣的紫府修士一不小心鑽研入了迷,才會將此法練成,流傳至今。
而無相古族本來就沒打算讓下麵的小子進入姑射山修行,畢竟在他們看來,外部曆練對於低境界族人是很有必要的。早早的進入家族圈養自留的“溫室”,是毫無意義,且需要被拒絕的行為。
所以,這“姑射山測試”的難度,最難的其實就是練玄境。
其次是絳宮,紫府
“練玄境的姑射山測試”根本就不是讓人能成功通過的測試,若不是宋延是“陰陽玄龍盯了十息”的天驕,甚至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都會被直接拒絕,而不會安排測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喜公主暗暗看著那端坐在長草間的少年,原本她選擇這少年隻是因為這少年有著強大天賦,可隨著相處,她越發發現自己的選擇應該沒錯。
這少年不止神魂天賦強大,悟性也強大,強大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心中算是徹底穩了下來。
如果這少年都無法幫她一探龍象古族為何尚存一息的真相,那世上怕是沒人能做到了。
如今這少年還很弱小,她的每一次儘力保護,每一次完成命令,都是在積累因果
宋延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現,算是讓自己徹底深深地植根在了“無相古族”。
就連喜公主心底也許存在的那一絲“考察”也已消失不見。
他也彆無選擇。
能夠擁有“無相古族”這一片肥沃的土地進行喘息,發育,已是足夠。
半天過後
宋延麵板上浮現字樣:
【法術】
三步叩天(未入門)(模擬態)
他輕車熟路地動用智慧和汗水,花費100年令其圓滿,又花費530年使其變化成了“兩步叩天”。
當時間結束時,已入深夜。
星河滿天,璀璨星光與月芒交錯。
宋延起身。
眾人未再多言,隻是靜靜看著他。
宋延踏出兩步,抬手一拳,轟碎了滿天星光,使得光霧氤氳,天地呈現出一種破碎之感,覆籠而下的滲透力宛如一張大網,可卻又精準地鎖定在了半空,而未再落下分毫。
否則此間叢林,亦會因這一拳,而徹底粉碎。
此時已無人再說什麼,能說什麼。
四人看向宋延神色各異。
唐彥章隻留了一句:“我族天驕當雪藏,待其入了紫府,再讓世人知曉。”
唐嘯空,唐嘯平紛紛點頭。
喜公主看向宋延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真正的敬意,那是對未來強者的尊重。
數日後。
宋延在姑射山安了家。
他帶了四名侍從:喜公主,安莉,魚玄薇,汪素素。
還有一個名額,待之後再說。
下一步,則是為安莉尋找奪舍之軀了。
他的事已在無相古族上層傳開,所以他要為安莉尋找奪舍之軀就變成了無相古族的事。
無相古族很快就有人挑選了一些玄根優秀的練玄修士,並整理成了名錄,供宋延挑選。
但安莉在拿到名單後卻拒絕了。
她不想殺人,尤其是殺這些背景普通的天才修士。
宋延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直接通過義父說了個清楚,然後表示“不必再找,自有安排”。
他是從安莉身上汲取善念的。
他也因為安莉而開始能夠善意地對待彆人。
若是無相古族真玩一手“屈打成招,逼著某個天才來被奪舍”,那安莉若是知道,極可能黑化,縱然不黑化,也會無法再成為他的善念。
這就是好心辦壞事,直接毀了他好不容易尋來的紫府中期契機。
唐嘯空對他極其信任,他說什麼便是什麼,說不要找於是就不找了。
一時間,喜公主繼續為宋延搜集“龍象九血”;
汪素素,魚玄薇則托宋延的福開始正式排隊等著“姑射山兩座玄心使用權”;
而宋延則一邊製皮,一邊帶著安莉扮作平常夫婦,下了姑射山,開始在青嬛國,乃至周邊宗門搜尋合適的奪舍目標。
宋延神魂極其恐怖,神識覆籠開去,很容易就能鎖定玄氣爆發的地方,換句話說一旦有爭鬥,他能第一時間察覺。而爭鬥,往往伴隨著隕落。奪舍隕落之人,再為其報仇,總算不得惡了吧?
期間,他有意無意地探查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安排出去的十名修士。
十人,隻死了五人。
而杏仙母雖是遭到襲擊,可卻很輕易化解了。
很顯然,魔僧縱然奪舍了蟲王,但他的手是真的無法伸這麼長,無法在無相古國的地盤上而興風作浪。
至於為什麼是蟲王。
那是因為宋延很輕鬆就知道了“倀王魂閾”的唯一逃出者就是蟲王。
魔僧不是它,又是誰?
宋延為隱藏自己身份,設置了重重關卡,而魔僧如今連第一重都還沒能攻破。
一時間,他也是暫時安下心來,想著全身心地消化自己所能消化的一切力量,達到“破無可破”的層次。
樹欲靜,而風必不止。
更何況,他神魂熔合了九分之四的煞魂珠,魔僧則持有九分之五。
他和魔僧,必有一戰。
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如此方能完整。
如今,魔僧在找他。
而到那時候,他又何嘗不要找魔僧?
寂夜,蒼雪。
但火卻是紅色的,慘紅。
慘紅的火乃是獻祭之火,這一點宋延已然知曉。
但他卻不知道這獻祭之火並不僅僅在雪國焚燒,還在此時此刻距離雪國極遠極遠的地界,靜謐燒著。
那地兒,距離古晉大地甚至不遠,隻需穿過孤煙荒原,折轉往西,騎馬的話則隻需一年時間即可到達。
此處,名為大雍,亦為過去狐狼聯盟,如今蟲族聯盟的下屬人類國。
山中
嘭!
一個赤膊壯漢將一具具已然死去的修士丟入慘紅色火焰中,然後轉身拜向一位枯竹般瘦弱的老者,恭敬道:“師父,都投進去了。”
老者對他至善,多次救他,幫他,於他而言既是師,亦為父。
老者點點頭,忽的手掌微動,強大的蘊藏著念頭力量的巨手一把攥住壯漢,然後在後者不敢置信和拚命質問下,冷冷地將其也按在了慘紅火焰中,見其生機漸逝,才道:“大道無情,養你本就是為了這一刻,否則你早就死了,說來你也算賺了。”
慘紅火焰逐漸吞噬那赤膊壯漢,老者盤膝而坐,旋即念頭一動,在虛空中編織出了一具巨大幽冷的鬼嬰像,他坐在鬼嬰像中深吸一口氣,一縷縷慘紅遊絲從四麵八方湧向,鍍於鬼嬰像,使其冰冷身軀泛顯紅光肉色,也讓他身體興奮起來。
可興奮著興奮著卻歎了口氣,因為獻祭數量不夠,並不足以完整最後的步驟。因為這種獻祭並不是能用普通人命堆疊上去的,而是需要強者。
但這片大地上哪裡還有合適的強者?
這一幕,卻被高處的紅袍怪人看到了。
蟲王,或者說魔僧,和宋延在某種程度上一樣,都是不再修煉。
隻不過宋延的“不再修煉”是因為他的智慧可以彌補這一點,而魔僧卻是練無可練。
他已經到達極限了。
他想要突破神嬰,就得求個完整。
他的完整,就是宋延。
他必須吞了宋延,才能突破神嬰。
所以,自宋延從苦海爬出,且逃到北方後,他開始做很多事。
譬如雇傭散修,試圖抓獲無相古族的杏仙母,唐奕,霍藍心,試圖刺殺那分散各處的十三名嫌疑人,但前者是全然無法奏效,後者也是極其艱難。
隻因那十人居然分散到了無相古族十個大勢力中,想要下手,真的是極難,這哪裡是散修能做到的?
魔僧頓時意識到,這條路是不通的,因為對方早就設下重重陷阱。
它除非自己能去到無相古族,否則誰也抓不到那小子。
而就在這時候,它卻忽然注意到了自己屬國裡“慘紅色火焰”。
然後它自然也拿到了《鬼嬰真經》,並想方設法取得了陣圖。
他發現好幾個不同屬國,都有人在練這個。
明明那些人根本不屬於同一宗門,甚至從未有過交集,可他們卻都在做同樣的事————獻祭。
獻祭他人生命,成全自己力量,鑄就鬼嬰,以達更高境界。
魔僧不是個在乎生命的人,但是它卻在這獻祭之火裡尋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它來到了自己屬國中修煉《鬼嬰真經》最強者的身側,悄悄觀察。
這強者赫然已是個紫府後期。
他已然掌握了鬼嬰像。
如今,那鬼嬰像正燦燦生光,透著怪異的肉色。
透過這縷肉色,它隱約間察覺到了什麼,一縷屬於魔僧的本源氣息無聲無息地往遠探去,鑽入鬼嬰,聯通未知的彼岸。
它聽到了冰冷的嗬斥聲。
“誰?”
魔僧感覺到了那氣息,頓時狂喜,然後恭謙道:“魔僧。”
那冰冷的聲音並未再趕人,而似是想了想,道:“哦,是生活在執念層的小東西啊,你要做什麼?”
魔僧道:“我就想問問您,您在無相古族地盤有沒有安排獻祭?”
這一次,那冰冷的聲音沉默了,道:“我就在那兒,隻是出不來。你已經出去了?”
魔僧咧嘴,森然又開心地笑道:“我出來了!可我還不完整!我的目標就在無相古族!您要不要合作?”
“怎麼合作?”
“您需要獻祭,可您差祭品。而我,最擅長挑起戰亂。我幫您引來祭品,幫您獻祭,幫您脫困。但在脫困之後,您和我一起,找到我的目標,助我完整,可好?”
“好。”
兩怪的交流,並未讓紫府老者察覺分毫。
雪,依然靜落。
若從這大陸高處俯瞰,就能看到大陸邊緣居然全紅,不少地方都正焚燒著這種慘紅火焰。
它們在地,是一個個鬼嬰,或者說正在成型,擁有生命的魔嬰。
可魔嬰卻依然是祭品,是在通向更高一層的祭品。
而那高層則手握繩索,每一根繩索都牽著一隻魔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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