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鋼工段更衣室的門大開著,從外麵往裡麵看,光線暗淡,一盞昏黃的光禿禿的燈泡一天到晚亮著。有人騎著車在門口停下來。進門是個下陷的台階,進門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下心差點踩空,哎呦一聲,抬頭一看,裡麵有人正在換工作衣,和剛進門的人互相看看,都沒有說話。
隔著一大跨廠房的電爐,這時候安靜的像個冬眠的老虎,平時那嘎嘎嘎像撕扯一塊堅硬的玻璃的怪叫聲,消失了。
緊接著,更衣室又進來一人,是郭國柱。郭國柱說:“呀,來的早啊,“郭國柱先對第二個進來的人說。又馬上接著對裡麵說,英強,你也來的挺早的。”
最裡麵的,已經換好工作服的武英強笑笑說:“我也剛來。”
第二個進來的,是個中等個頭,精乾利落的後生,武英強不認識。精乾後生麻利地換著衣服,和郭國柱打著招呼,換好衣服出去了。
武英強問郭國柱,剛才那人不認識。郭國柱說:“是部隊複原下來的,這次剛分來了幾個,咱們班組分來兩個。誒,今天下了班,半夜三更十二點,你咋呀?”郭國柱關心武英強今天下了二班,怎麼辦。
武英強略略猶豫一下,說:“沒事,我準備回去。”
“回家?那可是遠了呀,最起碼騎車子要一個小時。”
“差不多,沒事,回去也就是一點鐘。”
“帶飯了沒有?”郭國柱說著拿出一個鋁飯盒,長方形的灰白色飯盒,擦拭的乾乾淨淨,“晚上需要吃點東西了,不然的話餓的不行。”
武英強也帶了飯。他也從一個尼龍繩網兜裡取出一個鋁製品的飯盒,裡麵是他母親中午提前做好的飯。母親憂心忡忡地不斷囑咐他,今天上班第一天,帶了油茶,還有幾個上禮拜專門留的餃子。有沒有熱飯的地方,還有最不放心的就是下了班半夜十二點,路上可要小心呢。
武英強並沒有太在意母親的話。他覺得沒什麼了不起,半夜十二點就半夜十二點,人家準備組的兩個老師傅,騎車子幾十裡三班倒,已經十幾二十年了,那就是個習慣,習慣了就好了。
武英強雖然這麼想著,可一看到郭國柱望著自己的猶豫眼神,心裡一下湧上一股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