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鳳未望著徐利爽快輕盈,像運動員樣矯健的後背,忽然像對一個老熟人一樣喊道:“去車間辦公室,如果沒人,就去計調組。快去快回啊。”
徐利響亮地答應著,儼然像一個老朋友:“yes!”
甄鳳未笑了,臉頰上飛上兩片不易察覺的霞雲。
郭師傅又去埋頭車床上的活兒,說一句:“小甄,你倒是個熱心腸。”
郭國柱想了一下,說:“呀,我也去一下哇,順便給車間打個電話,告一下,彆讓師傅們等急了。也順便再問問清楚。”
“對,既然著急,就趕緊把派工單拿來,“郭師傅穩穩當當地對著車床說話,好像車床能聽懂他的話似的。
郭國柱轉過身,對著郭師傅,做出一個立正的姿勢,像正在聽候上司的命令,隨時要出發。雙眼裡閃動著對郭師傅這個老七級工的敬仰。他心想,咱這老郭本家師傅在車床上大半輩子,雖然看上去腰背有些駝了,但是那瀟灑的,甚至驕傲自信的模樣,的確讓人羨慕啊。想著,又後悔當初怎麼沒學上冷加工?唉,當初如果乾上機加工,哪怕這輩子就在機床旁,也不失為一個好工作。這時,忽然他有點激動,問:“郭師傅,還有啥要問?”
“沒啥了,都在派工單裡寫得呢。啥材料,啥工藝,啥啥要求,都在派工單裡寫著呢。快點啊,早拿來可以早點弄出來———你們不是搶任務了麼?”說到這兒,頓一下,又輕描淡寫地補充一句,“我也是看在我這個徒弟的麵子上———儘管我這個徒弟一直鬨著要走。唉,時代變了,人各有誌,不能耽誤了年輕人的前途啊。”
甄鳳未聽著郭師傅這番話,不知道怎麼,眼睛一下子有點濕潤。她趕緊把臉扭過去。郭國柱邁著笨笨的腿,小跑著追徐利去了。甄鳳未有點不知所措,她轉過頭,匆匆用手背揩試了一下眼睛,轉過身子對郭師傅說:“謝謝郭師傅。我還沒有定呢,到底是調工作,還是上職大。如果我沒調成或者沒考上職工大學,我還跟師傅你學。”
郭師傅並沒有抬頭,隻是專注地盯著車床中部正在旋轉著的車刀,和夾在夾具上的零件。車刀頭頂上有一盞白熾燈,把暖洋洋柔和的光聚焦在車刀上,車刀像一個精巧的陀螺,在郭師傅麵前瀟灑地飛轉著。不知怎麼,郭師傅聽了甄鳳未的話後,又突然冷笑一下:“有啥辦法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想到機關坐辦公室……”
隔著一摞工具櫃的鉗工工位上,一個和郭師傅年齡差不多的老師傅轉過來,聽著郭師傅的話,拉著腔調說到:“唉,都坐坐辦公室去了,就剩下咱們這些老家夥們了,老家夥們到哪天都老球了,看還有誰願意在機床上當工人呢,哼,我看,那時候就沒人當工人了。”
“不過,你鉗工敲敲打打還能發揮餘熱,像我們這,一放下車床,還能乾啥?啥也不會呀。也彆說人家坐辦公室的,即便就是讓你去,你能給人家乾了啥?是不是?嗨,想想換位思考,也能想通。你說對不對?老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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