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修氏的命運如流星般急轉直下,入獄之速令人咋舌。
幾乎就在宴會扶蘇氏案件水落石出的那一瞬間,妖尊便雷霆震怒,毫不猶豫地一聲令下,無數妖兵如潮水般迅速出動,轉瞬間就將覃修氏的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那森然的包圍圈仿佛是一張無情的巨網,將覃修氏一族緊緊困於其中。
春夜,本應是微風輕拂,然而此刻的晚風卻全然沒有了往昔的溫柔。它如同一波波細密且尖銳的銀針,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卻又冷酷無情地肆意穿梭、戳探著。
這風不僅吹涼了肌膚,更直直地鑽進心底,將每一個靠近的人的心也攪得如亂麻般刺疼起來,仿佛在這春夜之中,也被覃修氏那突如其來的厄運所感染,天地間都彌漫著一股壓抑且哀傷的氣息。
“傳本座之令,徹查覃修氏,煊驕王與煊驕王妃,婚姻之事既已乖舛,多生齟齬,致宮廷內外蜚語紛紜,朝局亦受牽累。今特頒詔令,命煊驕王與煊驕王妃和離。自詔令下達之日起,解除爾等婚姻之約,析分府中資財,各歸其途。煊驕王當深省己過,勿複沉溺於私情之擾;煊驕王妃亦應謹守本分,勿懷怨懟。”
陰鬱少年靜靜佇立。他的肌膚勝雪,唇色嫣然。然而,那一雙漆黑如夜的瞳眸裡,卻毫無半分暖意,唯有徐徐散發而出的危險氣息,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擇人而噬。
他微微垂首,鴉羽般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片陰影,安靜地聽著端坐在上位的雍容女子說話,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他的沉靜而變得凝重起來。
待女子話畢,少年仿若從沉睡中被喚醒,緩緩抬起雙眸。
那原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更是毫無血色,似是被一層薄霜所覆蓋,唯有唇瓣的嫣紅愈發醒目,與蒼白的麵容相互映襯,竟讓整個麵容都散發出一種近乎妖孽的魅力。平日裡,他總是以淡雅君子的形象示人,溫潤如玉,謙遜有禮,可此刻,那雙眼眸中卻滿是戾氣,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切碎。
“陛下,臣不會與煊驕王和離,請陛下收回成命。”他的聲音清冷,語調雖平穩,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話音未落,隻見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黑影,一卷卷軸如離弦之箭般劈頭蓋臉地朝著他砸了下來。
那竹簡質地笨重,帶著淩厲的勁道,直直地砸在他的額角。少年並未有絲毫閃躲之意,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一擊。瞬間,額角處泛起一片紅腫,幾縷血絲如蜿蜒的小蛇,緩緩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蔓延開來,與那蒼白的膚色形成了一種刺目的對比。
妖尊怒不可遏地瞪大了雙眸,那眼神仿佛能將少年洞穿,她厲聲嗬斥道:“覃修槐序,你莫要得寸進尺!覃修氏在背後做的那些醃臢之事,你知情不報,已然是欺君的大罪,本座沒有讓你和那些覃修氏的人一同陪葬已然是大恩!”
槐序的眼眸微微一動,像是平靜的湖麵泛起一絲漣漪,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麵不改色地說道:“覃修氏做的事情與我無關,臣本就是覃修氏的一個養子,未嘗過覃修氏帶來的榮華滋味,如若陛下要如何處理覃修氏都與臣無任何關係。”
妖尊聽聞此言,不免微微一訝,她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好啊,很好啊,覃修氏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不過,此次和離之事,你說了可不算。朝廷之上,或是整個妖都都在傳你和煊驕王不和。更有甚者,說當初煊驕王失蹤與你有關,還說你其實早就已經寫了一封和離書未經本座同意就私自寫了和離書交予煊驕王。可有此事?”
槐序依舊神色沉著,他隻用素冠半束著發,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身上的袍子因之前的種種變故,也沾染了些許的塵土,顯得有些淩亂,整個人帶著些許的落寞與狼狽。然而,那雙眸之中閃著的寒光,卻如寒星般璀璨,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陛下,此乃無稽之談。”他的語氣依舊堅定,不卑不亢。
妖尊的手直接指向那地上散開的竹簡,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與壓迫,隨後直接對他說道:“這是有人呈送上來的,你還是看了再回答比較好。”
槐序緩緩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的手指撿起那竹簡。剛看了一兩行,他的手便不自覺地捏緊了卷軸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怒意在眼底緩緩蔓延開來,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越燒越旺,似乎要將這竹簡都化為灰燼。
是誰?
隻有他和死去的元川途知道這封信的事情,究竟是何人!
槐序雙唇微啟,正欲全力辯駁,此時妖尊目光如炬,緊緊鎖住他,口中問道:“槐序,你究竟是誰?”那聲音雖平靜,卻似蘊含著無儘的威壓,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
槐序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他緩緩抬眸,直視著妖尊那雙堅定沉著且呈栗色的瞳眸,那一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心虛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他平日裡的鎮定自若瞬間淹沒。
但他仍強裝鎮定,開口說道:“我是槐序。”可那微微顫抖的尾音,卻似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上麵說的,你對煊驕王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真的?”
妖尊步步緊逼,每一個字都如重錘般敲打在槐序的心間。
槐序本能地想要否認,他張了張嘴,卻驚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妖尊見他這般模樣,眸色愈發深沉,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夜空。
“槐序,你好大的膽子!當下和離!你二人再無任何的關係,本座會將你趕出妖域,永遠不讓你再進妖域半步!”她的聲音威嚴而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說完便大手一揮,就要喝令侍從前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案上香爐中嫋嫋升起的煙霧,那煙霧細如絲線,卻似有生命一般,詭異地朝著妖尊蜿蜒纏繞而去。而跪在地上的槐序,神色未減分毫,隻是眼中悄然浮現出一抹淺淺的陰狠,那眼神一閃而過,快得讓人幾乎難以察覺。
妖尊頓時驚恐地睜大眼睛,她試圖掙紮,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沒有任何的力氣可以反抗,體內的靈力也如石沉大海,絲毫沒有動靜。此刻的她,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槐序眉頭微微一蹙,那純情真摯的眼眸瞬間被無辜填滿,仿佛他是一個受儘委屈的無辜之人。然而,在那看似純粹的無辜之下,卻隱隱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凶光,如同隱藏在暗處的猛獸,正窺視著獵物。
“陛下,我不想和長夏和離,請你收回成命。”槐序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煙線緩緩消失,如同它出現時那般神秘莫測。
妖尊端坐於上,雙眸呆滯空洞,像是失去了意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