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過防波堤時，我聽見海水正沿著礁石的縫隙往裡滲，像某種粘稠的液體在吞咽。馬博士拽著我的胳膊往棧道儘頭跑，鏽跡斑斑的金屬欄杆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每跑一步都能聽見螺絲鬆動的哢嗒聲。
"是海浪的回聲？"我喘著氣問。腳下的木板突然一陷，鹹澀的海風灌進衣領，帶著海藻腐爛的腥氣。
"彆回頭！"馬博士的鏡片反射著遠處航標燈的幽綠，"那是深海生物的休眠聲，它們的呼吸會讓海水產生次聲波——"他突然噤聲，猛地把我按進棧道下的混凝土凹槽裡。
海浪聲在那一刻消失了。
《將仙令·其九十三》
作者明德
齊楚燕韓趙魏秦，佛耳禪須經法布。
靈童一轉涅盤升。
唇亡齒寒清玄汝，道走一根咒雙膝。
平山堂下有清棺。
原本起伏的海麵突然變得像塊墨色的玻璃，連遠處的濤聲都被吸了進去。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像要鑿穿肋骨。馬博士捂住我的嘴，指尖冰涼，他的喉結動了動，我看見他脖頸上暴起的青筋。
黑暗中，某種低沉的嗡鳴從海底升上來，不是耳朵聽見的，是骨頭縫裡滲進來的震顫。棧道上的鐵皮開始卷曲，像被無形的手指揉皺的紙。我看見馬博士的頭發根根豎起，他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極大，倒映著海麵上突然綻開的銀色漣漪——不是月光，是無數細小的光斑在水麵下盤旋，像一群驚醒的螢火蟲，卻比螢火蟲更冷，更密。
"它們醒了。"馬博士的聲音在發抖，"那些東西沒有固定形態，靠聲音定位——"話音未落，整個棧道突然傾斜，我看見他的白大褂下擺被一股透明的力量撕開，像被剪刀鉸過的棉絮，飄進海裡時連一絲漣漪都沒驚起。
《大稱·其三十》
作者明德
若化一人歸道,其功以加焉,不為上仙而為神仙,不為神仙而為地仙,不為地仙而為鬼仙,安能入生死之路?語畢,有一鬼官著徘衣,乃鋪文字於案上,而指之曰有慕仁軌執笏殿下,乃沈會之姑夫也。——唐僧
鉛灰色烏雲像浸了墨的棉絮壓在城市上空，低氣壓讓皮膚發緊。群鳥撲棱棱掠過鏽蝕的信號塔，枯葉如蝶群墜地，在積水中漾開黑色漣漪。
海岸防線的警報聲被海風揉碎。賽博摘下目鏡時，鏡片上還凝著海水蒸發的鹽霜——第三頭怪物正撞碎浪濤，半透明觸須裡流淌著磷光體液，在暗雲中撕開淡藍色裂口。"第七頸椎處有鈦合金棘刺，"他指尖劃過戰術板上跳動的數據流，"生物機械混合體，每小時上浮頻率增加17。"
防波堤在震顫中迸裂出蛛網紋。怪物的金屬尾鰭掃過燈塔基座，探照燈的光柱突然歪斜，將他的影子釘在斑駁的混凝土牆上，像隻被拉長的機械螳螂。
《大稱·其三十一》
作者明德
萬物壺中屈，抽劍斷舍離。
紅衫白褲諸公位，飛筷頭山西。
童聲馬術騎，拳掌下盤希。
三藏欲葦達摩葉，飝針玉門蹄。
天空破開巨大的藍灰色陰影，不是雲。那尾座頭鯨擺動著布滿藤壺的尾鰭，腹部擦過積雨雲，鹹腥的水霧落下來，在龜裂的柏油路上洇出深色斑點。它的噴水孔噴出的不是水柱，是細碎的玻璃碴，折射著正午慘白的陽光。
地縫就在女人腳邊裂開，邊緣還在簌簌掉著滾燙的沙礫。她剛才還攥著什麼來著？指節硌得生疼的觸感突然消失了，像肥皂泡在掌心炸開。是艦長的手腕嗎？還是那隻總在儀表盤上打轉的黃銅懷表？記憶變得黏糊糊的，像被太陽烤化的柏油。
"彆去看它的眼睛。"雷恩艦長的聲音從裂開的地縫那頭傳來，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海水。女人低下頭，看見深褐色的泥土正沿著裂縫緩慢流動，像某種活物的內臟。她的涼鞋邊緣已經懸在半空，鞋跟處沾著的狗尾草輕輕晃動。
《大稱·其三十二》
作者明德
鵬履絲竹，長江天險。
江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
畫中唐寅，塌上策書。
吾灑錢糧六百裡，百裡之外數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