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衝擊的兩萬漢軍,就此被沒有儘頭一樣的楚軍弩箭給削掉了一層又一層,誰衝在最前、衝的最猛,誰死得最快。
在楚軍弩箭射擊到第六輪時,漢軍已經足足被射殺了四五千,卻依舊還沒有與楚軍第一排端著矛戈的兵士接戰。
眼看就要衝到近前,與楚軍短兵相接進行肉搏,卻見楚軍第七輪兵士又閃了出來,抱著弩機,麵容冷酷無情,毫不波動,宛如收割生命的地府惡神,再次飛快扳動機括。
衝近的漢軍兵士終於崩潰了,不知是誰發出一聲肝膽俱裂的大叫:“又射來了,逃啊——”將手中兵器一扔,扭身抱頭就跑。
不得不說,漢軍兵士能夠堅持到現在,在遭受楚軍連弩的第七輪收割才崩潰,坐鎮關中的蕭何不僅爆兵能力嚇人,練兵能力也堪稱恐怖!
一直在後方觀陣的雍齒,見楚軍一輪又一輪的弩箭像是沒有儘頭一樣爆射,目瞪口呆,麵色遲滯,身軀僵硬,宛如石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口裡喃喃吐出的,翻來覆去隻有這一句話。
雍齒眼看漢軍兵士即將衝到楚軍陣列前與之搏殺,到時楚軍弩箭無疑將失去作用,那知就在這緊要時刻,像是最後硬撐的那口氣一下子瀉掉了般,漢軍前方的整個陣線忽然一下子崩塌了,兵士們不管不顧扭轉頭向後抱頭就逃,不由將手中馬鞭狠狠摔在了地上,大罵道:“混蛋!混蛋!一群混蛋!”
雖然他口裡罵得憤恨,實則知曉漢軍兵士能夠堅持到現在才崩塌,已經堪稱出色了。
前方的漢軍兵士向後逃,後方的漢軍兵士還根據軍令操持著向前衝的態勢,兩下居然對撞在了一起,造成了大片混亂。
後方的楚軍陣列,依舊以從容恒定的步伐繼續前逼著,一輪又一輪的弩箭也並沒有因為漢軍兵士潰敗就停止,依舊穩定持久的不住爆射輸出。於是逃跑的漢軍兵士紛紛後背中箭,就此繼續被一層層削掉,無力倒斃在逃命的路途上。
呂釋之這時也被戰場的慘烈給驚呆了,他雖然軍略不精,卻並非一竅不通,對雍齒驚恐道:“雍將軍,這、這,眼下怎麼、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已經、徹底敗了?”
雍齒瞥了他一眼,再也控製不住心頭的厭惡,喝罵道:“給我閉嘴!”
前攻與後逃的兵士擁擠成一團,局麵已經大亂,完全無從收拾,而楚軍還在不斷進逼,不用多久,這兩萬漢軍必然將全部崩潰。雍齒當前唯一寄予厚望的,就是繞去攻擊楚軍屁股的一萬騎軍,能夠一舉建功,——隻要在漢軍兩萬兵士徹底崩潰前,先將楚軍給打崩,此戰就還有一線生機。
此時呂台、呂產各自率領五千漢騎軍,也繞到了楚軍陣後,即將發起攻擊,卻駭然發現足足三千楚步軍推動著一架架巨大的拒馬,擋在了他們麵前,用意也是不言而喻:不求殺傷他們,隻求擋住他們。
韓信苦心孤詣研究出的拒馬陣,對大楚騎兵造成了極大傷害,對於這等實用的戰爭器械,項昌又豈有不拿來用一用的道理?
這時呂台與呂產也看出來,前方漢步軍與楚步軍的大戰極為不利,形勢緊急,敗局將定,急需要他們殺穿殺透楚軍,去拯救於水火、解困於倒懸。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重重點頭,斷然下令,指揮一萬騎軍向著楚軍拒馬陣發起了衝鋒。
接下來自然不出意外,任憑漢騎軍頂著慘重的死傷拚力衝殺,卻進展緩慢。而讓他們麾下一萬漢騎軍驚悚的是,那怕以海量的人命與馬命為代價生生撞破撞開拒馬,殺進拒馬之後,隻以為可以肆意踐踏屠殺楚軍兵士了,那知道不等他們催馬馳騁,接下來坐下戰馬不斷痛苦嘶叫著,蹄子一軟,同時大批大批摔倒地上,砸出片片土霧。至於馬背上的漢騎,自然也隨之被摔得七葷八素,有的倒黴的直接被摔斷了脖頸、摔折了雙腿、摔破了胸口,慘不堪言。
楚軍兵士揮舞著矛戈,不斷衝過來,“噗呲”“噗呲”,宛如來自地府的死神,冷酷無情的收割著他們的性命。
有的漢騎兵在臨死前,卻是看到地麵上灑落了一大片純鐵打造、拳頭大小的“鐵蒺藜”,——馬匹就是踩在上麵,被傷了馬蹄而摔倒。
陣後的呂台與呂產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無疑這種情形完全超綱,超出了他們所能應對的範疇。
而此時項昌親率了數千大楚騎軍,宛如怒龍,氣勢凶猛撲擊了過來。
製定這場與漢軍的大戰計劃,項昌唯一擔憂的就是楚步軍扛不住一萬漢騎軍的衝殺,而今見楚步軍憑借拒馬與他下令打造的“鐵蒺藜”,竟然成功將一萬漢騎軍給頂在了這兒,心頭大喜。
見項昌親自率領數千楚騎衝殺過來,呂台與呂產瞬間紅了眼珠子。
——這可是殺父仇人!
兩人就此下令,直接舍棄攻擊楚步軍,轉而將剩餘騎軍全部集合起來,對著項昌猛然衝來。而兩人也一反剛才坐鎮陣中的謹慎,在親軍的護持下身先士卒,對著楚騎中高高飄蕩、標誌著項昌所在位置的大旗處,悍然殺去。
高空俯視,漢楚兩支騎軍像是兩股澎湃跌宕、飛速衝卷的海潮,就此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一時間血紅色浪花飛濺,戰馬、騎兵、兵刃、甲胄,虛空亂飛,血腥殘酷的一塌糊塗。
這四千楚騎是當前整個楚騎軍精銳中的精銳,雖然跟隨項昌大破英布軍,已經經曆了一番惡戰,卻依舊勢頭狂暴至極。漢騎軍與之一接戰,像是撞擊在了鐵牆上一樣,最前的三排騎兵就此全線陷落。
整個楚騎陣營似乎蘊含著磅礴難以抵禦的巨力,勢不可擋,持續向前不斷推移,如同犁頭在不斷翻開泥土,將漢騎軍犁的人仰馬翻,所向披靡。
對著項昌拚命衝去的呂台與呂產,不多久就陷入楚軍騎兵的汪洋,身旁護持的護衛親兵如同被火浪舔舐的雪團,以驚人的速度飛快消失著。
衝出不到百十步遠,呂台與呂產驚恐發現還不等與項昌接戰,他們身旁的護衛親兵已經所餘不多、殘存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