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以為陳清野是酒力不支醉倒了,可是陳清野剛一倒下去,外麵立刻衝進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不顧正在用餐的客人們的目光和安母的驚訝聲,“各位是做什麼的呀……”七手八腳地把陳清野抬走了,不知什麼時候,救護車也已經停在外麵,斯通趕緊拉上對突發情況一臉懵的安桂賢,在救護車離開之前衝了上去。
這個動作非常極限,但凡慢了一拍,救護車就會遠遠遁去,而斯通完全是頭腦一熱就跳上來了,還拉上了發愣的安桂賢;把昏迷的陳清野安置好後,那些人才注意到私人救護車上多了兩個人,和斯通你看我我看你,此時無聲勝有聲,斯通確信他們的臉上都出現了“我真想現在打死你們兩個龜兒子”的,非常惱怒的表情。
最終還是為首的醫生努力客氣地說,“你們是陳先生的同學吧。”
“是朋友。”
擅自闖入救護車是個很莽撞的行為,斯通頂著這麼多醫生的目光,咽了口口水,被一堆管子包圍的陳清野的側影給了他說話的勇氣,他強作鎮定地說道,“那個,他怎麼了?我們也是關心他的人,之前我就感覺他有身體的問題,但是他一直不說。”
醫生們對這兩個毛頭小子忽然跳上救護車這事十分不悅,要不是為了保持安靜不吵到陳清野,可能有人要破口大罵了,斯通看他們交頭接耳了一會。
救護車在路邊停下了。
還是那個為首的醫生,慈眉善目地對他們說,“我給你們說就診的地址,你們想來看他的話,就到慈安中醫院來,好不好?這是我的名片,來我辦公室來找我就行,我帶你們去看他,現在我們真得走了。”
他倆被禮貌而快速地地請下了救護車,斯通懷疑如果可以的話,為首的醫生會一腳把他們踹下;安桂賢還惦記著那桌沒吃完的自助餐,強行把斯通拉回店裡吃完蛋糕和剩下的菜,他一邊吃,剛才的場景一遍遍在腦內上演,痛心疾首地責罵道,“我說你,你你你,腦子搭錯哪根弦了,人家帶昏迷的病人上救護車做急救,你去湊什麼熱鬨,還拉上我,不行了,一想到剛才跟智障似的,腳趾要摳出水映長島三室一廳了。”
“臭小子你懂什麼,這是關心則亂。”安桂賢的媽媽圍巾擦著手走了過來,她是個常年掛著笑的胖阿姨,雖然衣服上遍身油汙,依舊讓人忍不住地想親近,斯通打量著那個醫生給他的名片:他姓張,上麵顯示,他是一名治療心臟病的醫生,這讓斯通想到張醫生剛才說到的慈安中醫院,最卓越,最出名的是診治心臟有關症狀的疾病,再加上陳清野不能體測,難道他有心臟病?
“媽你活乾完啦……”本來正準備把陳清野沒吃完的那份替他分擔了,正要大快朵頤的安桂賢看到媽媽來了瞬間老實,吐出已經咽下去的半塊凍豆腐,原封不動地放回陳清野的碗裡,他以為自己的慢動作很隱蔽,誰知薑還是老的辣,安母眼見瞄到了,一湯勺敲在腦袋上,“怎麼這麼饞嘴!”
“我是不浪費食物好不好!”
“斯通啊,吃得還習慣嗎?”安母和斯通是老熟人了,自從得知陳清野是恐襲中的孤兒,在孤兒院消失後一個人獨自在社會上謀生,頓時心生憐愛,對他就如同親生母親一樣慈愛,時不時向安桂賢打聽這個孩子的近況,長籲短歎命運無常,每逢佳節過年,她都會單獨做一份,托安桂賢帶去送給斯通,生怕他沒父母做飯而難過,有時候甚至比自己親兒子那份還豐盛。
“可以的。”年輕人的生日派對上突然進來年輕人的父母,斯通變得拘謹。
他不擅長應對他人的熱情,尤其是長輩對後輩無緣由的疼愛。
“哎呀,千萬彆和阿姨客氣,阿姨都聽說了,小賢能通過特招是你和陳同學幫的忙吧,他啊,平時哪能打得起精神專心讀書。”安母的語氣帶著溺愛的嗔怪,“阿姨還沒專門請客來感謝你們呢,改天一定要來家裡做客,阿姨親自給你們做好吃的。”
安母看向窗外,完全看不到救護車來過的痕跡,路上依舊是人來人往。她輕輕說道,“沒想到陳同學身體不好……這孩子,看著好好的,真是遭罪。”
“媽你能看出來他身體有問題啊。”安桂賢嚼嚼嚼大雞腿,和斯通的憂心忡忡不同,他看起來是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廢話,他一倒下救護車就來了,人家家裡有錢,肯定是專門有人跟著他,有醫療團隊隨時為他待命,這種情況了,肯定是身體有很大的問題呀。”安母想了想,又拍兒子的腦袋,“我怎麼生了你出來呢?不像媽媽一樣蕙質蘭心的,一點也不知道體貼人,這樣下去可是會沒朋友的。”
這種情況下斯通就很佩服安桂賢了,佩服他隨時都忘不了的口腹之欲,他知道安桂賢絕對是和陳清野有感情的,而且一點也不比他的差,但是在斯通為朋友的身體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秒就直奔慈安中醫院的時候,安桂賢一定要斯通等自己把桌子上的東西全吃完,包括鍋裡的,他碗裡的和陳清野碗裡的,堪稱桌麵清理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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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後,他對麵的饕餮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斯通不滿地說你天天這麼吃下去,還說練什麼倒三角身材,我看是早晚有一天要成三角飯團身材;當時隻道是尋常,沒想到多年後一語成讖,安桂賢愈發肥胖,以養年豬的進食標準嚴苛地要求自己,果然達到了喜人的兩百多斤。
慈安中醫院,天花板上冷白燈光傾瀉在磨石地板上,地板上全是昨夜暴雨留下還未乾涸的零亂腳印,護士們踩著軟底鞋穿梭,身影被走廊儘頭的日光燈拉得忽長忽短。她們的白大褂下擺掀起細微的風,經過時留下香皂和酒精混合的氣息。
斯通按照名片問路,找到了張醫生,他一眼就看到專門設立的特殊急診室裡,陳清野靠在床頭,眼睛盯著上方,監護儀發出規律的“嘀嗒”聲,上麵的綠色數字和他身處的無菌泡一起安穩地輕輕跳動,張醫生帶著一群人,正俯身叮囑著他什麼。
有了前車之鑒,這個時候進去打擾他絕非善舉,斯通不想再經曆一遍尷尬場麵了,和安桂賢一起在門外坐著,醫院的凳子滑溜溜的,身體一放鬆就容易滑下來,這是防止有病人悄無聲息地死掉而做的設計。
“陳先生,你的同學們好像來看你了。”張醫生收起登記簿,對他展露微笑。
“哦,讓他們進來吧。”陳清野說道,他的額頭有一塊淤青,是剛剛昏迷在桌子上磕出來的,張醫生多看了那處淤青兩眼,如果不是陳清野平時去哪裡都有人專門關注他,及時把他帶上救護車,陳清野這會很有可能已經死了,但是陳清野則顯得無所謂一樣,看不出絲毫在生死邊緣走過的害怕。
經曆太多次,他已經麻木了。
看著醫生陸陸續續地離開,護士為他掖上被角,看著斯通他們有些猶豫地走進來,陳清野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從正冠鏡裡瞥了一眼自己的形象,嘴唇,臉和天花板一個顏色,實在不太精神,麵對朋友們,他不顧滯留針地抱起手臂。
“想問什麼就問吧。”
陳清野閉上眼睛,冷冷地說。
“你的vip病房裡能吃蛋糕嗎?”
聽到安桂賢的話,陳清野睜開眼,發現此人還打包上了生日蛋糕,正在以懇請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無語,“不是你真的有毛病吧,我都這麼慘了,你還要當著我這接下來斷水斷食的人的麵吃蛋糕。”
安桂賢被奶油的香味勾得渾身癢癢,舌頭快成精了,聲音透過無菌泡略微失真,但那對事物的渴望卻重如泰山:
“所以能吃嗎?”
“不準吃……算了,吃吧,反正這裡也沒彆的病人,在無菌泡裡也不會被汙染。”陳清野以手遮麵,不去看安桂賢誌得意滿地拆開包裝,對蛋糕大吃特吃,還一邊問斯通要不要的樣子,更加深刻地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哪方麵虧待了安桂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