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有種甜得過分的腐壞氣味,茱莉亞的鼻端不舒服地抽動了一下,她覺得這裡的燭火太多了,多得反常,把這座總是半明半暗、牆壁雪白的小教堂照得如同一個飄著冰晶的玻璃球,明日婚禮的彩排剛散,留給仆人的不是溫馨,倒像一場匆忙敷衍、尚未收拾乾淨的彌撒,長椅上胡亂搭著新買的禮服緞帶,聖像前本該莊重的位置,堆著些紮了銀絲、在燭光下閃著冷冽微光的鮮花,花瓣飽滿,白得刺眼,暴露在乾癟的空氣裡,邊緣已有些蔫軟,那甜膩的腐氣大約就是從它們張著的嘴裡吐露出來的,混著舊木頭、灰塵和冷蠟的味道,很好聞。
新娘阿涅絲·德·波伏娃是戰後著名的新生代女演員,在五歲的時候主演第一部電影《janedoe》,從而正式進入演藝圈,七年後憑借著《追鯨人》獲得最新一屆奧斯卡金像獎奧斯卡獎最佳女配角提名,獨角獸獎最佳女配角,在十歲的時候以在《三秒後》和《回旋鏢之夜》裡的出色表現獲得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最佳女演員的,她還出演了《瑪麗王後》,被大眾評選為五十年來最美麗的十五張女性麵龐,之後逐漸隱退影壇,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在電影中常常飾演驕矜而可愛的女角色的波伏娃現在裹在寬大的蕾絲睡衣裡,她嬌柔的臉上露出憐憫眾生的表情,屬於基督徒的謙遜和忍讓,比如看到睡在路邊長椅上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阿涅絲總是不忍地移開目光,並立刻手握著她爸爸給她的珠串,五官沉寂得和她參演的第一部電影裡的小修女一樣,在為這個貧窮的陌生人祈福。
她在熙熙攘攘的場合身為主角也很不適應,像受驚的幼鳥被困在過於精致的巢中,她臉上還殘留著彩排時被眾人目光簇擁出的僵硬酒窩——像是被咬了一口留下的凹陷,此刻那肌肉構建的微笑終於垮下來,坐在那裡發呆,她的母親,一個骨架粗大、永遠眉頭緊鎖的女人,正用怒氣衝衝地近乎凶狠的力氣將幾枝百合插進壇邊的鍍銀花瓶,仿佛那些花莖是某種亟待被她馴服的活物。她的動作攪動了空氣,燭影在她臉上瘋狂跳躍,角落裡,兩個遠房姑媽壓低了嗓子,聲音卻像鈍鋸子,堅持不懈地切割著凝滯空氣和少女新娘的心,新娘的婆婆走過來,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風細語地說,“在緊張嗎?”
原本嘰嘰喳喳的嘈雜環境裡,不約而同的寂靜突然降臨,連長舌姑媽們的絮語和新娘母親的折騰都停了,所有目光無論畏懼,好奇還是不耐煩,都沉沉地壓在新郎母親挺直的背脊上;新郎母親的聲音讓阿涅絲顫抖了一下,隨後低下頭,纖瘦的身軀又小了一圈,她低眉順目地看看未來的母親,看她波光的眼睛如河水和冰冷的玻璃在粼粼流動,阿涅絲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介於呻吟與嗚咽之間的短促聲響,舌頭猛地彈出一句話,“夫人,我很愛威廉。”
“那就好,明天之後,你該和威廉一樣叫我母親了。”芝奧莉婭為了拉近和兒媳的關係,主動談起了自己的演藝史,“我之前參演《高老頭》的時候演了裡麵的紐沁根太太,至今還記得裡麵的旁白台詞:‘她缺少的是二次創造女人的東西:服飾和情書’,我看重你們的結合,年輕人愛情的結晶開花結果,是令長者感到欣悅的事。”她又低聲道,“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你不用再害怕了,無論你以後想去做什麼,都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你陷害你,哪怕是你的生身母親,讓你從小去演電影榨取人身價值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親愛的寶貝,明天之後,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和威廉是一樣的,你真是個美麗的孩子,善良的孩子,哪怕隻是站在這裡,就能把我的黑暗變成光明。”
威廉·摩根索就站在那一片狼藉與低語的中央,卻又仿佛遊離在所有這一切之外,他穿著明日婚禮要用的那件黑色禮服,料子是上好的,此刻卻是一層不合時宜的、沉重的殼裹著他,教堂昏暗的光線落在他身上,一半被吞噬,一半勾勒出他過分清晰的側臉線條,緊繃,英俊,蒼白,沒有血色。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不是看那堆鮮花,不是看聖像低垂的眼瞼,也不是看身邊不知所措的阿涅絲,而是望著燭光下,更深的黑裡的芝奧莉婭,看著他的母親,仿佛那裡母親的後頸上有幅隻有他能看見的、令人驚豔的名畫,阿涅絲看到這位名門公子虎背熊腰,胸肌發達,肩頸的肌肉十分厚實,年輕的臉上早早地生了皺紋,但這皺紋並不使他冷酷,反而像綠葉,襯托作為花的五官,在僅僅一個月的見麵,聊天,認識,結婚裡,新郎留在新娘心裡的是一個靈活而隨性,幽默樂觀的形象,讓她不禁產生好感,忘記了年齡差,但是威廉先生的母親,那位德高望重的女人,卻讓自認為在娛樂圈這灘渾水裡摸過魚的阿涅絲畏懼了。
她看著自己的準丈夫,看著他放在身側的手,手指痙攣般地微微蜷曲,又鬆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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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奧莉婭在婚禮布置上周轉了一圈,在一些她覺得需要改進的地方,事無巨細地吩咐了管家茱莉亞;比如說花朵擺放的位置,和桌布的風格,從純粹的白色換成了綴有藍色碎花邊的白桌布,“純白色跟葬禮似的,明天就是兩位孩子重要的日子了,到時候各位都要開開心心的,忘掉不快的事。”這是一個通知,而非詢問和建議,芝奧莉婭把她的溫柔當做和彆人正常交流的一道肥皂泡,人們不僅能看到其中旋轉的彩虹光暈,還能洞察到她本性裡深沉的鹹苦,和煙水晶色的眼睛一樣,細心地藏著過往的秘密。
在她離開後,所有人抖像沒頭的蒼蠅,又開始了嗡嗡作響,阿涅絲繃緊的腦弦驟然鬆了下來,她的目光倉皇掃過威廉蒼白的臉,邊緣和下巴爬滿褐色的胡須,掃過她母親因為暫時的畏懼而迅速陰沉下去的麵孔,掃過滿室搖曳的、審判般的燭火,倒映在威廉眼瞳中的燭火……她清晰地看到,丈夫的那雙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碎了,看向自己的目光貌似懷著結為血仇的恨意,一個男人看著奪走自己情人的死敵,如果威廉手裡有刀,已經把未婚妻砍成了血霧,不沒那麼大塊,他在嫉妒我,嫉妒我,嫉妒我?
阿涅絲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視。
他走了。
起初是驚愕釘住了她,然後冰冷的、近乎明悟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和突發的心血來潮和簡單的恐慌,好像源自始祖人逃避野獸和滑坡那樣刻在基因裡對危險的天然警惕:她必須遠離他。
“去啊。”阿涅絲的母親在身後推搡她,如把盤子裡的青椒倒進油鍋,推了一下,一以貫之地粗魯說道,“阿涅絲,去陪在你的丈夫身邊,你還在愣什麼?”
然而阿涅絲從小到大聽母親的話聽習慣慣了,做什麼都是被母親趕鴨子上架,因而品格顯得怯弱溫順,如被馴服的馬;聽到母親的訓斥,她誒了一聲,換了衣服,頂著毛披,皮鞋踩在石板上,發出空洞而淩亂的咚咚聲,沿著灰塵上隱約的腳印,她撞開虛掩的側門,一頭撲進外麵濃稠如墨汁的寒夜裡,冷風像一群嗅到獵物的烏鴉,尖嘯著從門外卷入,爭先恐後地蹲在她身上,撲打得所有燭火齊齊彎腰,光影亂舞,滿室狼藉的鮮花簌簌發抖,銀絲閃爍如冰冷的嘲笑,地上鋪開一片如夢如幻月的白。
她繃緊呼吸,拉著大衣,外麵沒有燈,隻有月色為伴,和她一起走入那幾乎可以吞噬人的夜色,夜晚的街道空曠得駭人,霧氣百鬼夜行地貼著地麵遊走,她在自己口鼻裡噴出的水汽中看不見河,但能聞到濕冷鐵鏽般的氣息,寒風如刀,寒月如陽。
阿涅絲跑過沉睡的樓宇投下的巨大陰影,跑過街燈暈開的、一小圈一小圈病態的黃光,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會去哪兒呢?旅館?河邊?不……一個模糊的直覺牽引著她:那就是柏德乘車離開留下的車輪碾痕,於是她轉向這條碾痕通往的另一座偏遠破舊的老教堂的小路,那裡沒有盛滿花朵和糖果的婚禮,阿涅絲覺得如果威廉想去靜靜,應該會喜歡黑暗而安靜的地方。
教堂的鐵門虛掩,推開時發出鏽蝕的、悠長而痛苦的“吱呀”聲,劃破夜的死寂。裡麵沒有燈,隻有聖像前一兩盞火,豆大的火苗在無儘的黑暗裡掙紮,勉強映照出高聳穹頂模糊的輪廓和牆壁上剝落的壁畫殘影,聖徒的麵容在昏暗中扭曲變形。空氣冰冷,混雜著常年不散的黴味、灰塵和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酒氣。
阿涅絲看見他了。
他坐在最前排的長椅上,背對著她,身影幾乎融入黑暗,但他好像不是一個人。在他旁邊,蜷縮著一個更黑、更佝僂的影子,裹了無數層的破爛衣物堆在身上,像個被隨意丟棄的麻袋,阿涅絲認出來了,那是個流浪漢,衰老得難以分辨年紀,臉上布滿塵垢與生活刻下的溝壑,呼吸聲粗重而斷續,拉風箱一般,在空曠的教堂裡發出不祥的回響,對於無家可歸的ess,教堂雖然冷寂,但也比在寒風中睡在大街強一些,但阿涅絲仍覺得這個流浪漢要死了,如一隻貓兒會警惕地躲開有同類死亡的地方一樣:死亡的氣息是陳年的油汙,包裹著他,讓天生敏感的阿涅絲覺得不安。
而威廉,她的新郎朋友,正把一隻扁平的酒壺遞到那乾裂的唇邊,流浪漢貪婪地啜吸著,喉結劇烈滾動,阿涅絲屏住呼吸,藏在門口深的暗影裡。
威廉拿回酒壺,自己也往嘴裡倒了一大口,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眼淚都迸出來,然後,他開始了敘述,聲音悲切地敘述,傳到阿涅絲身邊是一股混著酒氣、痛苦與狂熱懺悔的湍流。
“上天……你聽見了嗎?明天……明天我的母親要我結婚了!要用鮮花,用音樂,用那些甜蜜的祝酒詞,讓我和波伏娃結婚,結婚,除了結婚還有什麼,結婚之後就會有小孩子,一群肉團子從阿涅絲的肚子裡爬出來,嚷嚷著叫我爸爸,叫她外婆!”他又灌了一口酒,液體從他嘴角溢出,流到下巴,他毫不在意。“波伏娃……哦,波伏娃是個天使,他們都說,是的,潔白,溫柔,她看我的眼神……像女人看著她的丈夫。可我不是!我不是他們以為的那個人!我不要當波伏娃的丈夫,我隻願陪在她,陪在我最尊敬最愛戴的人的身邊,”他的聲音拔高,在空曠的穹頂下撞擊回蕩,硬生生顯現出男中音合唱的效果,“我是她的男人!不,不是男人,男人算什麼,她已經……對的,對的,我是她的男人,我是她的男人,我愛她,我是他唯一的男人,而不是那座肉山,一想到她為了生下我們曾委身於那個胖子,我已經很難受,現在我還要承著她的心願,去和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女人結婚?去和一個他們期望中的女人結婚?不可能的,如果這個女人就的長相和性格能和我的母親像一點,我可能會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是在和想象中的她親熱,怎麼會呢,不可能的,我是媽媽的兒子,我是她的兒子,我是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寶貝,隻有我,隻有我而已,我愛媽媽,媽媽也愛我…”他語無倫次,混雜的情緒傾瀉而出,每一個詞都像滾燙的炭咬著喉嚨,從他不斷起伏的胸膛裡扒出來,冒著灼人的煙與火,他開始瘋狂地描述和一個女人相處時的細節,那些瑣碎,低劣,愛戀,自欺欺人的時刻,描述事後吞噬他的羞恥與恐懼,描述他在阿涅絲純潔目光下日益沉重的煩躁和悲苦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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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沒有邏輯的話語裡,阿涅絲感到婚禮的籌備對威廉,和越來越近的絞刑台沒差彆,每一道程序都是收緊的繩索,把他和他愛的女人之間的隔閡拉得越來越遠。
“我知道我不是!知道這一切建築在我個人之上……我貪圖那表麵的安寧,貪圖表象下的溫飽,貪圖表象!我甚至……甚至開始恨她,恨她的無辜,恨她的愛,那愛像麵鏡子,照得我無處遁形!今晚……那些蠟燭,那些花,那些人的臉……我受不了了!我總覺得……總覺得她就在那燭光後麵看著我,不是慈悲的父,是那個最後的、公正的、嚴厲的審判者!她要我在所有人麵前,在這最光明的時刻,露出最肮臟的底色!”他猛地抓住流浪漢乾枯如柴的手腕——阿涅絲這才發現那不是流浪漢,而是一疊堆起來的衣服,但是從款式來看,並不是男子的,而是一遝略有年代,被人穿過的女性衣服,裡麵有裙子,有襯衣,有褲子。
“你明白嗎?我的愛人,我感覺我快要死了,我從你的心裡什麼都帶不走,讓我死吧,我也什麼都不用再背負了!為什麼我……我還要帶著這具發臭的皮囊,這個鏽蝕的靈魂,走進那個殿堂,去完成那場褻瀆!我……我真的,為什麼我付出了所有,得不到一點我的愛,為什麼……我真的很愛你的呀,我真的很愛你的,很愛你的,我,我恨不得——”威廉劇烈地喘息,教堂重歸寂靜,隻有他拉風箱般的呼吸和阿涅絲自己牙齒打顫的細微聲響,長明燈的火苗不安地搖曳,在火裡,阿涅絲看到威廉忽然慢慢除去衣物,如正在蛻皮的蟒蛇。
在火光中,阿涅絲看著威廉細致地為自己穿上他身邊的女性衣物,從內衣到裙子,從襪子到鞋子,然後為自己戴上亮晶晶的發夾,在幾分鐘之內,幾乎是一眨眼的事,威廉就變成了一個有點粗壯的女人,他來到正衣鏡前麵,打量變成女人的自己,阿涅絲看到他的頭發有點淩亂,幾縷粘在汗濕的太陽穴上,而他臉上是奇異的寧靜,類似自尊心很強的人,在滿載人員的電梯裡感到強烈的尿意,從而和膀胱搏鬥的寧靜。
威廉動了起來。
阿涅絲認為那算不上舞,至少不是她認知裡的舞,威廉像被鞭子抽著的陀螺一樣旋轉,極其緩慢、帶著崩潰邊緣美感的旋轉,舊裙子揚起一片陰影隨著踢踏舞不斷地抖動,他伸長了脖頸,喉間的線條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在這個旋轉裡,他不再是那個在新婚前夜跑到空無一人的小教堂裡胡言亂語的男人,仿佛在幻覺中,威廉成了女王,主宰著一個隻存在於他腦顱裡的王國,那裡有忠誠,有永恒,有至死不渝的愛,現實的一切好似都被這固執的旋轉暫時甩了出去,和阿涅絲揪緊的心跳一起。
成了遙遠而不相乾背景裡的雜音。
這位女人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失去章法,好像抱著跳舞到死的決心一樣,是自我毀滅的狂亂,不再是交際場中的華爾茲,而確實是無聲的搏鬥,阿涅絲驚異地看著他沉迷在其中緊閉的雙眼,腿和腳有時候會砸到長椅上,但是他毫無察覺,隨著威廉的呼吸變得粗重,和夾雜著細微的、被牙齒咬碎了的嗚咽,汗水從額角滾落,衝開脂粉,留下一道道汙痕,像眼淚,像傷痕,在穿過彩窗的月光下熠熠生輝。
幾分鐘後,威廉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手,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又看看高聳的聖像,再看看自己顫抖的雙手,又緩緩環視這間破敗、真實得殘酷的屋子。
他臉上狂熱的血色褪去,隻剩下更深的、冰涼的蒼白和茫然,愛情的洪流過去了,婚姻正朝他緩步走來,姿勢優雅,無可避免地逼近,他坐在那裡,佝僂著,垮了下去,阿涅絲捂著嘴,悄悄退後,離開了教堂,鐵門再次發出呻吟,截斷了裡麵那個被昏暗和明亮包圍的舞蹈室。
外麵,夜更黑,風更冷,遠處的城市傳來模糊的、與這一切無關的響動。
威廉,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涅絲不知道,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也許不會?也許明天的婚禮將成為一個醜聞?一場悲劇?或是更加漫長而痛苦的、夫妻之間都戴著麵具的日常刑罰的開始?她看著未婚夫在烈酒與寒風之中,將自己最潰爛的傷口撕開,化身為他夢想中的女神一般,不是為了愈合,好似隻是為了證明誰的存在,在空蕩孤寂的教堂,跳起了古代招神的祭祀舞蹈。
阿涅絲心跳如鼓,她趕快走回了仍可能嘈雜的婚禮準備場所,腳步沉重,河麵的霧氣包裹著她,甜膩的花香早已被風吹散,凜冽的、無邊無際的夜的寒意,她拿出芝奧莉婭送給她的結婚禮物,一個璀璨的紅寶石,對自己說道,“無論如何,我是威廉先生的妻子,我是威廉的——”
月高懸於空,血在深夜裡,和不凍的河,一起靜靜地流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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