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旦皂的後背,陽雨一絲關切詢問道,“你怎麼沒有去休息?前往蒲中府的道路還遠著呢,不要累垮了。”
“先生沒晚,此時剛剛過了兩刻。”旦皂緩緩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仿佛在確認什麼一般,上下打量了陽雨一圈,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身為先生的親衛,一切都以先生為主,此去蒲中府支援,我心中也十分焦急,一想到少主還在危險之中,休息與不休息,沒有什麼區彆,雖然當初少主沒有救下我,但他也是我的少主,我必須要去救他,這是我的使命。”
“好,好,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智氏少主簽訂了什麼契約,但是見麵之後,我會與他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談。”前有豫讓不走,現有旦皂營救,智氏雖然退出了晉國的政治舞台,但是其麾下忠誠之士輩出,就像之前在狹義山山穀中,旦皂調轉方向回來救下陽雨一樣,此時前往蒲中府的決心也沒有絲毫作假,陽雨笑著點了點頭,對於智氏的好運氣十分羨慕。
“頭頭!你起——床——啦——”聽到房間內有聲響,白淪打開房門飛奔進來,撲進陽雨懷裡,用力在他身上蹭了蹭,就像一隻撒嬌的小狗,仿佛擔心陽雨會消失一般,雙手緊緊摟著對方的腰。
“狐帥,大家休息的怎麼樣?前方蒲中府的道路至少需要三日,而且到達之後恐怕還會有一場戰鬥,若是有人身體不適,不要強撐,早說早治療,途中還會遇到各種艱難險阻,大家一定要保持好狀態。”
白淪此時和旦皂一樣奇怪,額外將“起床啦”三個字咬得額外重,生怕彆人聽不見一樣,緊緊抱住陽雨,身後的尾巴不斷搖擺,陽雨也全當做她在撒嬌而已,摸了摸她的腦袋,向剛剛走進大門的狐仲詢問道。
“啟稟亭長大人,奔襲蒲中府隊伍,全員兩千零三十人已經全部準備完畢,突圍狹義山並無人員損失,多虧了明輝花立甲亭的甲胄,大家隻是受了些許輕傷,並不影響後續的戰鬥,隨時準備迎接新的挑戰。”狐仲此時對陽雨的稱呼,改成了明輝花立甲亭的亭長,而不再是智氏潰騎師的行軍司馬,態度中也多了三分尊敬,一板一眼地拱手行禮彙報道。
“嗯,那就好,讓大家準備一下吧,稍後我們就出發。”越過旦皂的身影,陽雨將視線緩緩投向了天空。此時天空依舊烏雲密布,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沉沉地壓在大地上。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點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地砸落下來,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漆黑的天空不知道蔓延了多少千裡,入眼之處的大地都是濕潤一片,泥濘的道路,泛著水光的草叢,都在訴說著這場大雨的猛烈,對接下來的路程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定的影響,行軍的速度可能會減慢,士兵的體力消耗也會增大。
“亭長大人,之前偵查更日村的時候,我們在民居中找到幾件蓑衣,您奔波一路了,接下來還要冒雨行軍,智帥和智老將軍那邊,已經差人送過去了,您也披上一點吧,唯一可惜的就是蓑笠都壞了。”狐仲微微弓著身子,臉上帶著一絲關切的神情,雙手小心翼翼地說道。
被廬騎兵和鐵甲弩騎身上都穿著厚重的甲胄,勉強能夠阻攔一下雨勢,而陽雨隻有一身白衣黑裳而已。
雖然狐仲見識過陽雨的蒼龍甲和血龍甲,但他也知道,這是陽雨在戰鬥狀態時才會穿戴的鎧甲,若是長時間保持穿著,對魂力的消耗會非常大,過度消耗會影響後續的戰鬥,甚至可能導致在關鍵時刻,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狐仲將一件看起來有些破舊的蓑衣,雙手遞給了陽雨,蓑衣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稻草也有些淩亂,這種類似討好和獻媚的舉動,讓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著說道:“亭長大人請放心,我在民居中扔了幾枚銅板,這件蓑衣全當做是買的,我可不是那種白拿百姓東西的人,雖然情況緊急,但也不能壞了規矩。”
“嗯,多謝狐帥,有心了。”陽雨接過蓑衣,蓑衣入手有些粗糙,不知道在民居中閒置了多長時間,其上的稻草,棕毛,棕葉等植物都有些破舊,顏色已經變得暗淡,但是了勝於無,還是能夠遮擋一下外麵沒完沒了的大雨。
白淪蹦蹦跳跳地來到陽雨身邊,幫助陽雨把蓑衣穿上,陽雨自己則拉了一下綁紮高馬尾的發帶,瞬間延展出一頂和黑裳類似的黑色鬥笠,朦朦朧朧的麵紗落下,為陽雨添加了幾分冷峻的氣勢,讓他看起來更加威嚴。
走出房屋,陽雨向四周環顧了一圈,絕大部分士兵,都躲在破舊的民居中避雨,有的閉著眼睛靠在牆壁上,抓緊時間休息,疲憊的神情仿佛在訴說這一路的艱辛,有的則坐在地上,簡單擦拭著武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準備。
翟驍鉞作為鐵甲弩騎的軍官,以身作則,和狐仲交替接任了警戒工作,身姿挺拔,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郤隱活潑的性格一刻也不肯休息,正拉著欒鐸給戰馬喂食精飼料,給沉悶的氛圍帶來了一絲生機。
而另一處房屋內的智果,正在智菲和王楚的幫助下,重新整理了一下有些鬆懈的甲胄,仔細調整甲胄的帶子,確保每一處都緊密貼合身體,避免在後續遭遇戰鬥時,沒有幫上忙,反而還會拖累彆人。
雖然在場的士兵,隻有飛天大跳蚤等玩家,才是明輝花立甲亭的人,但無論是被廬騎兵,還是鐵甲弩騎,此時都將目光投向屹立在烏雲之下的陽雨,陽雨挺拔的身姿,就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給眾人帶來了信心和力量,眾人等待他的命令,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出發。”伴隨著陽雨一聲令下,眾人無論手中正在忙什麼事情,全部整齊劃一地停下,動作迅速而利落,開始給戰馬配裝,檢查軍備,牽著馬匹小跑進隊伍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奔襲蒲中府的兩千騎兵,已經全部整裝待發,軍容肅穆,士氣高昂,跟著旦皂高舉在空中的大纛,一起奔向了被烏雲籠罩的南方。
烏雲在鉛灰色的天穹深處堆疊,像一座座巨大的黑色山峰,不斷擠壓著天空,暴雨如天神失手打翻的銀河,一遍又一遍地洗刷著大地,雨勢洶湧澎湃,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道路兩側的山巒,甚至被澆鍛出了金屬的冷冽色彩,顯得更加險峻,偶爾傳來了幾聲雷鳴,仿佛戰鼓的餘韻,不斷刺激著眾人的神經。
大雨無情地拍打在眾人身上,冰冷的雨水順著甲胄的縫隙流淌進來,原本的溫暖已經被衝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
剛剛剛才烘乾的衣服再次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讓人感到十分不適,雨勢遮擋著視野,眾多騎兵都隻能彈開麵甲,勉強遮擋一下雨水,眯著眼睛緊盯旦皂高舉的大纛,跟在後麵一路急行。
從更日村前往蒲中府的道路並不太平,陽雨等人當今所處的地區,是趙氏在晉國的封地,雖然因為晉陽之戰的原因,這片地區一直被智氏把控,但是也難以徹底消除趙氏留下的影響,民間仍有不少人暗中懷念趙氏的統治,對智氏的接管心懷不滿,各方勢力虎視眈眈,隨時可能趁機而入。
再往南去,是韓氏家族的核心區域雷成城,勢力範圍能夠一直延伸到北麵的陶平縣。
雷成城是韓氏家族的心臟地帶,韓氏在此經營多年,根基深厚,勢力盤根錯節,智瑤曾經威脅韓虎割讓此地,所以實際控製也不穩定,雙方雖未直接兵戎相見,但暗中的較量從未停止,此番智氏戰敗,韓氏定會在這裡進行凶猛的反撲。
繼續往南,則是大田縣,這個地方名義屬於晉公室,但晉公室早已名存實亡,實際上是被眾多卿大夫家族共同管理。
眾多卿大夫家族在此各自為政,為了爭奪資源和地盤,明爭暗鬥不斷,如今智氏兵敗如山倒,此時恐怕會埋伏眾多趙韓魏三家軍隊,等著陽雨等人自投羅網,貿然奔襲,恐怕對陽雨等人也會造成威脅,一旦陷入埋伏,後果不堪設想。
離開狹義山和重嶽山山脈,就是魏氏都城早夏邑,早夏邑是魏氏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城池規模宏大,城牆巍峨聳立,此地靠近鹽池,是魏氏的經濟命脈,所以魏氏在此駐紮了大軍。
若是在此處與魏氏大戰一場,很可能會耽誤支援隔壁蒲中府的計劃,一旦陷入苦戰,不僅會消耗大量的兵力和時間,還會讓蒲中府的局勢更加危急,到那時陽雨等人之前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
“熊貓亭長,此去前往蒲中府,有大雨阻礙,再加上一路途經韓魏駐地,沒有五日以上,恐怕難以突圍。”智果冒著大雨策馬跑到隊伍前方,雨水如注般打在他的身上,衣衫早已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注意到舉著大纛的旦皂看了自己一眼,智果連忙佝僂起身形向後退去,落後了陽雨半個馬位,臉上帶著一絲訕訕的笑容說道,“此處往東,當初韓氏割讓給智氏的陶平縣,雖然不知道如今城內戰況如何,但是此處仍然擁有大量智氏守軍。”
“我可以憑借家族權杖,試著勸說他們幫助一二,利用傳送陣返回蒲中府,這樣一來不僅節約了時間,也節省了士兵的體力。”
陽雨身上的蓑衣雖然破舊,但是很大,白淪緊緊抱住陽雨的腰,將自己的上半身也藏進了蓑衣之中,隻探出了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