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爭拿著那沾滿塵土的酒壺,搖搖晃晃地朝著醒來的橋下走去。
一般打完酒後他都會再買點大餅饅頭充饑,可今天身上已經沒有一塊銅板。
索性也就直接空口喝酒罷。
離開了街道的喧囂,走下土坡,他的身影在荒涼的河岸邊顯得更加孤寂。風,輕輕地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心中的麻木與絕望。
就在這時,一群孩童不知從何處竄出,他們嬉笑著,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惡作劇的光芒。
看到何爭這副落魄模樣,他們非但沒有同情,反而起了捉弄之心。
孩童們撿起地上的石頭,紛紛朝何爭砸去。
“砰!”一塊石頭砸中了何爭的肩膀,他身子一晃,卻緊緊護住懷中的酒壺,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寄托。
“哈哈,看他還敢來這兒!”
“砰!!砰!!砰!!”
孩童們嬉鬨著,石頭如雨點般落下。
何爭的頭被一塊尖銳的石頭砸中,鮮血瞬間滲出,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但他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波動,仿佛身體的疼痛已經無法觸動他麻木的心靈。
沒有用真氣護體,也沒有任何避讓反抗。
他繼續走著,腳步更加蹣跚,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酒壺也沾滿了他的血跡。
孩童們的笑聲和叫喊聲在他耳邊回蕩,他卻置若罔聞,隻是機械地朝著橋下走去。
終於,何爭來到了橋下,他找了個相對乾淨的角落,緩緩坐下。他打開酒壺,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
他仰頭灌下一口酒,酒水混合著血跡,順著嘴角流淌下來。他卻毫不在意,隻是繼續喝著,仿佛隻有這酒才能讓他暫時忘卻世間的痛苦。
酒意上頭,何爭的眼神變得更加迷離。他靠著橋墩,身體搖搖欲墜。
突然,他身子一歪,差點一頭栽進河中。
他猛地一驚,用手緊緊抓住橋墩,才勉強穩住身形。
然而,他的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有無儘的麻木之色。
他就這麼坐著,喝著酒,任由時間在他身邊流逝。
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他隻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裡的孤魂野鬼,醉生夢死,不知何時才是儘頭。
漸漸的一壺酒已經喝完了,肚子裡火辣辣的。頭腦也昏昏沉沉。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頭上的血跡還帶著些許溫熱,如同晨曦中未乾的露珠,粘稠而沉重。
他隻想著睡一覺,或許這樣就能避開他不願意麵對的一切,讓心靈暫時逃離這無儘的痛苦與煎熬。
眼前是一片混沌,何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漂浮一般,仿佛置身於無垠的虛空之中,四周是無儘的黑暗的虛無。
他整個人都在沉淪,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墜入那未知的深淵。
在那深淵之中,夢中那絲絲金線霎時間變得血紅,如同地獄之火在黑暗中燃燒,交織出一幅幅觸目驚心的畫麵。
正是那日錦華宗之上的場景,那些聲音不知從何而起,如同雷鳴般在耳邊炸響:
“何爭!你可知道這麼多年來,你的父親犯下了多大的孽!”
“當真是罄竹難書!!”
“邪魔歪道!玩弄蒼生!當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每一個字都如同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何爭俊美的臉上此刻滿是驚恐與掙紮,他發現自己被萬千血絲束縛,如同囚徒一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畫麵在眼前一一浮現。
那後山禁地的慘狀也再度浮現眼前,隻是這次那密室內卻散發出陣陣陰風,如同鬼門關的森羅殿一般,張開血盆大口,似乎要將他一口吞下。
那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幽冥之音:
“錦衣榮華公子?不過是個沽名釣譽同為邪魔般的偽君子罷了!”
“何爭!!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下一息,那密室中無數嬰孩靈體飛躍而出,
他們本應是天真爛漫的孩童,此刻卻宛如一個個厲鬼一般,張牙舞爪,水靈靈的眼睛中滲著紅光,流出血淚。
那胖乎乎的小手霎時間變得乾枯尖利,如同枯枝一般,四麵八方的鬼怪嬰孩瘋狂朝著何爭撲來,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
“惡賊!!血債血償!!”
“罪人!讓我啃食你的血肉吧!!”
“殺了!!殺了你啊!!”
那孩童的啼鳴淒厲慘絕,如同夜半的鬼哭狼嚎,讓人心驚膽寒。何爭瞪得雙眼通紅,
無儘的痛苦與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他掙紮著想要脫離這駭人的幻想,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那如夢魘般的糾纏。
而在那橋下,何爭已經縮成一團,靠在雜草之中。
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如同一張白紙,表情猙獰扭曲,似在受到無儘的苦難與折磨。
他的身體在顫抖,神魂在哀嚎,好像被夢中的問責吞噬。
誰也不知道在不遠處的酒樓內,臨窗的桌上一個溫柔女子此刻正眉頭緊鎖,眼角似是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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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遠方起頭來,露出一張瑩白如玉的瓜子臉。她的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最動人的是那雙眼睛——杏眼微挑,眼尾略略下垂。
她身著藕荷色交領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比甲,領口袖邊繡著細密的纏枝花紋。
烏黑如瀑的長發挽成簡單的髻,隻簪一支白玉蘭花簪,耳垂上一對珍珠墜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此刻女子坐在紅木桌前,纖纖玉指捏著一杯清茶,茶香撲鼻可她此刻卻沒有什麼細細品味的心思。
她正是何爭八月十五日已經過門卻還未拜堂的妻子,永和錢莊東家獨女南宮伊。
“先生?還要什麼時候夫君可以回來?”
她的聲音柔和但卻帶著一股擔憂,看著眼前那個中年人問道。
她的麵前正襟危坐的是那一襲儒衫威嚴端正的嚴先生。
不過此刻他麵容清瘦了三分,他眼眶深陷顯然是狀態不好。
但聽到南宮伊的問話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可!伊兒,我知你憂夫心切。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事兒我們始終沒有辦法幫他。”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愧疚的說道
“說起來,爭兒會至今日我這個當師父的也是責任頗大,自小我隻教他詩書禮義。以正道灌輸,還望著他日後會有一番大作為。”
“但我卻忘了世家對於他的影響,何……何辛浮為人不正,為父不仁,居高位卻心有邪念。”
“這才造就了爭兒今日之劫啊。”
聽到嚴先生的話語,南宮伊頓時就掩麵而泣,梨花帶雨的模樣直叫人心碎。
“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