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那些平日裡道貌岸然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背叛家國的事？風卷著她的發絲，黏在淚水打濕的臉頰上，冰涼刺骨。
但莫瀟的神色並未因他們的憤怒而有絲毫鬆動，反而沉得像塊浸了水的鐵。
“這些……都不是最痛的。”
他低下頭，看著身側的軍旗包裹，手指輕輕撫過粗糙的布料，像是在觸碰什麼易碎的珍寶。
“溶洞最深處，他們圈了幾十個百姓，說是要給海祟當血食。”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冰錐一樣紮進每個人的耳朵，
“在裡麵我見到了老艄公，他故意大罵倭寇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莫瀟的指尖開始顫抖，他解開軍旗的繩結，動作慢得像在淩遲自己。
他說著昨晚的的畫麵眼中變得赤紅，軍旗被緩緩掀開，露出裡麵用布層層裹著的東西。
當莫瀟將那些頭顱一個個捧出來，放在冰冷的石地上時，山風突然靜了一瞬，連雲霧都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顆布滿皺紋的頭顱，花白的頭發黏在血汙裡，眼睛還圓睜著，像是還在望著遠方的海岸線；
旁邊是個孩童的頭顱，小臉皺成一團，還有婦人的、青年的……每一張臉上都凝固著驚恐與憤怒，
在場幾人仿佛能聽見他們臨死前的嘶吼。
“嘔——”
柳昤雙再也忍不住，捂著嘴轉身乾嘔起來，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下巴滾落，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不敢再看，卻又忍不住回頭，那些頭顱在風中靜靜躺著，像一把把鈍刀，反複切割著她的心臟。
小米兒渾身的真氣都在瘋狂翻湧，綠色的光芒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死死咬著牙，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嘴唇被他咬出了血印也渾然不覺。
他看著那些頭顱，尤其是那個孩童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血珠順著指縫滴在地上，與那些早已乾涸的血汙融為一體。
宮愁猛地跪倒在地，膝蓋砸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伸出手，想去碰那些英雄的頭顱，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微微顫抖。
“他們……他們是想讓我們看到……看到倭寇的下場啊……”
他的聲音哽咽著，帶著濃重的鼻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莫瀟將最後一顆頭顱擺好，然後伸出手，用真氣在石碑前挖了個深坑。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這些沉睡的靈魂。
山風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裡麵血肉模糊的傷口，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專注地挖著，
直到坑足夠深了，才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頭顱一個個放進去。
“他們說，要先走一步，看著我們怎麼收拾這些畜生。”
莫瀟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他將軍旗鋪在坑底，然後一捧一捧地往裡麵填土，
“可我總在想……是不是我錯了？”
他抬起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眼神裡充滿了迷茫與痛苦。
“小米兒上次去天火教，錦華宗，都沒傷著一個無辜。為什麼我偏偏……偏偏讓這麼多人丟了性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濃濃的自責，
“要是我沒去，是不是他們還能多活幾天？”
“莫瀟！”
柳昤雙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刺骨，還沾著泥土與血汙，她卻握得很緊，
“這不是你的錯！你是為了查清楚倭寇的陰謀，是為了救更多的人！錯的是那些倭寇，是那些賣國賊！”
她的眼眶通紅，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儘管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想想，要是你沒拿到那些情報，沒發現那些通敵的信件，會有多少人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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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艄公他們是英雄，他們用自己的命換來了勝利的可能，你不能讓他們的犧牲白費啊。”
小米兒也走上前，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將眼角的濕意擦乾。
“莫哥兒，你彆鑽牛角尖。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那些狗娘養的倭寇，咱們遲早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他拍了拍莫瀟的肩膀，力道很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要是垮了，誰來領著我們報仇？誰來告慰這些英靈？”
宮愁站起身，將寶劍重新係好，然後對著那座新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莫大哥，我們都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現在不是消沉的時候，那些倭寇還在城外等著，那些賣國賊還在城裡逍遙。
我們得振作起來，讓他們看看，咱們大明的百姓，不是好欺負的！”
莫瀟看著他們，看著柳昤雙含淚卻堅定的眼神，看著小米兒緊握的拳頭，看著宮愁挺直的脊梁，心中的迷茫與痛苦漸漸被一股滾燙的怒意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一捧土蓋在墳上，然後對著新墳重重磕了三個頭。
“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白死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
“倭寇，漢奸，一個都跑不了！”
話音剛落，四人身上同時爆發出衝天的殺氣，那股氣勢太過濃烈，連翻湧的雲霧都被衝開了一個缺口，露出遠處灰蒙蒙的海岸線。
山風再次呼嘯起來，像是在為他們助威，又像是在為那些逝去的英靈送行。
“走，回去！”
小米兒一把抓住莫瀟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先回去歇著，養足了精神，咱們再去宰了那些狗東西！”
柳昤雙也幫著扶了莫瀟一把，柔聲說：
“是啊，你都熬了一整夜了，再不休息，心神該累了。報仇的事，不急在這一時。”
宮愁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回頭望一眼那座新墳，墓碑在風中沉默矗立。
下山的路依舊陡峭，風依舊凜冽，但四人的腳步卻比來時堅定了許多。
悲傷的氣氛還在，但更多的是壓抑在心底的怒火與決心，像埋在地下的火種，
隻待一個時機，便要燃起熊熊烈焰，將所有的黑暗與罪惡，焚燒殆儘。
莫瀟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一身的劍意變得更加鋒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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