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昤雙忍不住問道:
“賀老,您先前說的賀家打鐵秘法,難道就是煉鐵宗的鍛器術?”
“什麼秘法啊,不過是宗門弟子的基礎功法罷了。”
賀堅石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
“我父親當年在宗門裡,隻是個普通的鍛器弟子,學到的不過是些入門的鍛鐵手法。
真正的核心秘法,都在宗門長老手中,早就隨著宗門浩劫失傳了。”
他頓了頓,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眼神複雜:
“我從小就跟著父親學打鐵,也試著修煉宗門的基礎心法,
可我資質愚鈍,無論怎麼努力,真氣都無法入室,修煉了幾十年,也才混圓境初期的修為。
父親常說,鍛鐵和修煉是同源的,都需要專注和純粹,可我偏偏兩者都做不好。”
“後來父親走了,我便守著這間鐵匠鋪,守著這張地圖,一守就是三十年。”
賀堅石的目光望向南方的群山,眼神中帶著幾分期盼,又帶著幾分落寞,
“我父親說,煉鐵宗的山門藏在黑風嶺深處的煉鐵穀裡,外麵有三層迷霧大陣守護,
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先前我給你們說的方位,隻是黑風嶺的外圍,就算你們找到了,也闖不過迷霧陣。”
說著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標記,細細解釋道:
“看到這裡了嗎?這是迷霧陣的入口,在黑風嶺的斷魂崖下。
要想進入大陣,必須等到每月十五的子時,那時月光最盛,迷霧會變得稀薄。
而且大陣中有三處陣眼,分彆對應著‘金’‘木’‘水’三種屬性,你們要順著陣眼的方向走,
千萬不能走錯,否則就會陷入幻境,永世不得脫身。”
賀堅石說得極為詳細,每一個轉彎,每一處暗哨,
都一一指明。莫瀟認真地聽著,將這些信息牢牢記在心裡,時不時點頭回應。
“至於我那所謂的‘賀家打鐵秘法’,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
解釋完地圖上的信息,賀堅石轉過身,拿起一把剛打好的鐵劍,遞到莫瀟手中,
“你摸摸看,這劍的質地如何?”
莫瀟接過鐵劍,入手沉甸甸的,劍身光滑如玉,雖無靈氣繚繞,卻透著一股紮實的厚重感。
他輕輕一揮,劍風呼嘯,竟帶著幾分淩厲之氣。
“這劍……”
柳昤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雖是凡鐵所鑄,卻比尋常兵刃堅韌數倍。”
“那是自然。”
賀堅石臉上露出一絲驕傲,
“我乃宗門記名弟子!而煉鐵宗的鍛鐵術,講究的是‘千錘百煉,心鐵合一’。
尋常鐵匠鍛鐵,最多不過千鍛,而我們煉鐵宗的入門標準,便是一千六百八十鍛。
我父親說,這一千六百八十鍛,每一鍛都要力道均勻,
真氣灌注,才能將鐵中的雜質儘數剔除,讓鐵器變得堅韌鋒利。”
他拿起鐵錘,在鐵砧上輕輕敲了敲,發出“鐺鐺”的聲響:
“而我所謂的‘秘法’,不過是在這一千六百八十鍛的基礎上,再多鍛一百次而已。”
“多鍛一百次?”
莫瀟有些不解。
“沒錯,就是多鍛一百次。”
賀堅石的眼神變得格外認真,
“這一百次,不能用蠻力,也不能急功近利,要順著鐵的紋理,用自身的氣力從千百個方位緩緩鍛打。
看似簡單,卻要耗費極大的心神,每一錘都要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鐵脆,少一分則雜質不儘。”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資質不行,修煉不了高深武功,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這鍛鐵上。
幾十年如一日,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生火,直到深夜才歇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這麼一錘一錘地打下去。
村裡人都說我傻,說這手藝沒人稀罕,不如棄了去學武功,可我偏不。”
賀堅石的聲音漸漸提高,帶著幾分激動,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我父親說過,鍛鐵也是俠義之道。
一把好的兵刃,能讓俠士多一分自保之力,能讓百姓少一分危難。我雖然不能像那些大俠一樣仗劍走天涯,
可我打造的兵刃,能幫他們行俠仗義,這就夠了。”
他看著莫瀟,眼神中滿是懇切:
“小夥子,你知道嗎?我守著這手藝一輩子,不是為了名利,也不是為了富貴,隻是想讓它不被丟掉而已。
一個人,可能為了混口飯吃,做了一個沒人稀罕的手藝,可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這就像你們練武之人,既然選擇了俠義之道,就要堅守到底,不能半途而廢。”
莫瀟心中深受觸動,握著地圖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看著眼前這個佝僂的老人,看著他布滿老繭的雙手,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固執的堅持,忽然想起了爺爺徐謂俠。
爺爺一輩子堅守俠義,賀老頭一輩子堅守鍛鐵,
他們堅守的東西或許不同,卻有著同樣的純粹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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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老,您的堅持,晚輩深感敬佩。”
莫瀟鄭重地說道,
“您放心,這張地圖,晚輩一定會妥善保管,也一定會帶著您的心意,找到煉鐵宗,守護好甘洲的正道。”
賀堅石看著莫瀟堅定的眼神,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像是完成了一樁積壓了三十年的心願。
他轉身回到鐵匠鋪,拿出一個布包,裡麵裝著幾卷泛黃的紙冊,遞到莫瀟手中: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鍛鐵譜,上麵記載著煉鐵宗的基礎鍛鐵術。
你是個好孩子,資質出眾,又心懷正義,
或許能從上麵悟出些什麼。就算不能,也算是我賀家沒有辜負煉鐵宗的囑托。”
莫瀟接過布包,隻覺得手中沉甸甸的,不僅是紙冊的重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盼。
他對著賀堅石深深鞠了一躬:
“賀老,大恩不言謝。晚輩此去,若能功成,定會回來探望您。”
“不必了。”
賀堅石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灑脫的笑容,
“我守在這裡三十年,早就習慣了。
隻要你們能好好利用這地圖和鍛鐵譜,能讓煉鐵宗的傳承延續下去,能讓這江湖多一分正義,
少一分邪惡,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走到鐵砧旁,拿起鐵錘,對著一塊燒紅的鐵塊,緩緩砸了下去。
“鐺——”的一聲,鐵錘落下的聲音沉穩有力,在這寧靜的村莊旁格外清晰。
雖然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賀堅石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歸宿。
“你們趕路吧,趁著天色還早,儘快離開夏河村,免得再遇到魔修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