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主峰大殿內,林漓把玩著手中新得的兩樣物事。
那張隨機長老召喚卡,混沌氣息縈繞,觸手冰涼,神識探入,隻覺一片虛無,仿佛連接著某個不可知之地。而那枚宗門建築升級令,則溫潤如玉,內蘊空間道則,似乎能引動昆侖地脈。
“使用,隨機長老召喚卡。”林漓心念微動。
卡片驟然爆發出刺目光芒,隨即無聲無息地碎裂開來,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虛空。大殿中央的空間仿佛水波般蕩漾起來,一股遠超玄明、蘇慕婉等人的磅礴氣息,帶著古老與滄桑,緩緩彌漫開來。
光影凝聚,一道身影由虛化實。
來人是一位老者,身形高大,卻微微佝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須發皆白,臉上皺紋溝壑縱橫,仿佛承載了無儘歲月。他手中拄著一根虯龍般的木杖,杖身粗糙,唯頂端鑲嵌著一顆渾濁的珠子,毫無靈氣波動。
他睜開眼,目光渾濁,似初醒之人,看向林漓,並無尋常長老麵對宗主時的敬畏,隻是微微頷首,聲音沙啞如同枯木摩擦:“老朽守拙,見過宗主。”
林漓眼神微凝。係統信息隨之浮現:
“名稱:守拙長老”
“境界:仙王巔峰自我封印中)”
“忠誠度:100係統綁定)”
“特性:萬物歸寂、陣道本源、???”
仙王巔峰!而且是自我封印狀態!這守拙長老的實力,恐怕在如今的昆侖宗內,僅次於自己。尤其是那“萬物歸寂”與“陣道本源”的特性,聽起來便非同小可。
“守拙長老無需多禮。”林漓抬手虛扶,“日後宗門護山大陣及諸峰禁製,便勞煩長老費心了。”
守拙渾濁的眼中似有微光一閃而逝,再次躬身:“分內之事。”說完,他身影便緩緩淡化,如同融入周圍空間,消失不見,氣息也瞬間斂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他已直接前往昆侖大陣核心所在。
林漓對此並無意外,係統召喚的存在,其忠誠毋庸置疑,且往往能直接找到自身定位。
他隨即捏碎了那枚宗門建築升級令。
令牌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腳下主峰地脈。刹那間,整個昆侖宗七十二峰,地脈靈氣微微一顫,隨即以一種更為玄奧的方式開始流轉。藏經閣、煉丹堂、煉器坊、悟道崖等主要建築,表麵並無明顯變化,但其內部空間似乎被無形之力拓寬了一絲,道韻更加濃鬱,時光流淌也仿佛緩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這種提升是潛移默化的,對低階弟子而言或許感受不深,但對於仙王境的長老和弟子,卻能清晰察覺到在此修煉、悟道、煉丹煉器的效率,有了些許提升。積年累月,這便是巨大的優勢。
宗門事務暫告段落,林漓的心思回到了那枚古符和名為墨淵的少年身上。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不在主峰大殿,再出現時,已在雜役峰後山一片僻靜的竹林之中。月光透過竹葉縫隙,灑下斑駁光點。不遠處,一座簡陋的木屋孤零零立著,屋內沒有燈光,隻有微弱的、帶著痛苦壓抑的喘息聲隱隱傳出。
林漓隱匿於虛空,目光穿透木屋,落在裡麵的墨淵身上。
少年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上,身體劇烈顫抖,周身彌漫著一股灰敗死寂的氣息,與白日登仙梯上顯化的異象同源。他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黑色鎖鏈在蠕動,勒緊他的魂魄,吞噬他的生機。他嘴角溢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慘嚎,隻是按照白日裡傳功堂執事隨意傳授的最基礎引氣法門,試圖引導那微乎其微的天地靈氣,對抗體內的痛苦。
那基礎法門對此等封印反噬,無異於杯水車薪。但他依舊在堅持,那眼神中的求生欲與不屈,熾烈得驚人。
林漓能感覺到,墨淵魂魄深處那古老封印的力量,雖然狂暴,卻似乎被另一種更隱晦、更宏大的規則所限製,並未徹底爆發,隻是如同鈍刀割肉般折磨著宿主。這封印,既是枷鎖,似乎也是一種……保護?
“寂滅、歸墟……”林漓心中默念。這等涉及天地終焉本源的禁忌力量,竟會出現在一個少年身上,其來曆恐怕牽扯到某些湮滅於古史中的恐怖因果。
他並未現身乾預。此刻的墨淵,需要的不是憐憫或強行拔苗助長,他需要的是在絕境中自己走出一條路,才能真正駕馭或擺脫體內的力量。昆侖宗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一個看似渺茫的機會,這就夠了。種子已經種下,能否破土而出,乃至長成參天大樹,還需看他自身。
林漓悄然離去,如同從未出現過。
接下來的日子,昆侖宗因新弟子的加入而煥發出新的活力。
內門之中,李道一、冷凝霜、蕭焱等人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修為一日千裡,很快便在各自領域嶄露頭角,引得諸位長老爭相關注。外門弟子亦是不甘落後,刻苦修行。
而雜役弟子墨淵,則成了宗門內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存在。他每日完成繁重的雜役任務後,便將自己關在木屋或躲入後山無人處,默默修煉那基礎法門。他的修為進展緩慢得令人絕望,幾乎感受不到靈力的增長,反而因時常出現的封印反噬而顯得愈發虛弱憔悴。其他雜役弟子大多對他敬而遠之,唯有少數人偶爾投去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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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漓卻通過宗門氣運的細微變化,察覺到一絲不同。墨淵的存在,就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雖未掀起波瀾,卻讓昆侖宗那沉寂萬古的氣運,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漣漪,這漣漪中,竟帶著一絲……毀滅與新生的道韻。
這一日,林漓正於靜室中感悟大道,忽然心有所感,目光投向北荒之地。
幾乎同時,守拙長老那沙啞的聲音直接在他心神中響起:“宗主,北荒‘萬妖祖庭’異動,有古老妖氣複蘇,似在試探我宗邊界。”
緊接著,玄明長老的傳訊玉符也亮起:“宗主,太虛古境入口波動加劇,據安插在外的弟子回報,有幾個隱世古族和不朽大教的人馬,已開始在古境周邊活動。”
山雨欲來風滿樓。
林漓神色平靜,眼底深處卻有一絲冷意。昆侖隱世太久,以至於外界的一些勢力,似乎已經忘記了被絕對力量支配的恐懼。
他緩緩起身,一股無形的威壓自然流露,讓靜室內的空間都微微扭曲。
“傳令下去,內門大比提前舉行。優勝者,可得入‘悟道秘境’參悟之機,並……隨本座,前往太虛古境。”
是時候,讓這片天地,重新認識昆侖了。
同時,他也想看看,那在逆境中掙紮的種子,在更大的風暴來臨前,能生出怎樣的變化。墨淵,以及那些新入門的弟子,都將是這場風暴的見證者,或許,也是參與者。
靜室之內,林漓周身道韻流轉,似與整個昆侖山脈同呼吸。他神念微動,已將命令傳達下去。內門大比提前舉行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弟子間激起層層漣漪,尤其是那“悟道秘境”與“隨宗主前往太虛古境”的獎勵,更是讓所有內門弟子心潮澎湃,修煉愈發刻苦。
與此同時,守拙長老已無聲無息地融入昆侖山脈的地脈核心。他立於一片混沌虛空之中,四周是奔騰咆哮的先天靈脈,勾勒出昆侖護山大陣的原始脈絡。他手中那根看似尋常的木杖輕輕頓地。
“嗡——”
並無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低沉仿佛源自太古的嗡鳴。以他腳下為中心,無數繁複到極致、蘊含天地至理的陣紋瞬間亮起,如同活物般沿著地脈靈絡飛速蔓延,覆蓋七十二峰,上達九天,下抵九幽。
原本就固若金湯的昆侖護山大陣,此刻仿佛被注入了靈魂。陣基被重新錘煉,與地脈結合得更加完美無瑕;陣眼處空間層層疊疊,衍生出無數虛實相生的幻界殺陣;陣紋流轉間,隱隱有“歸寂”之意彌漫,任何未經允許強行闖入之物,無論是實體、能量還是神識,皆會在瞬間被那無形的寂滅之力化歸虛無。
守拙長老渾濁的雙眼映照著流轉的陣光,他口中念念有詞,皆是古老晦澀的陣道真言,手指淩空劃動,每一次勾勒,都引動大道法則隨之改變。整個昆侖宗的防禦,在他手中正進行著一種本質上的升華,變得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數日後,雜役峰後山。
墨淵剛剛經曆了一場更為猛烈的封印反噬,此刻他癱倒在竹林邊緣的泥地上,渾身被冷汗和血汙浸透,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痙攣。那灰敗死寂的氣息尚未完全散去,讓他周遭數丈內的草木都呈現出不正常的枯黃。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嘗試運轉那早已爛熟於胸的基礎引氣法門,卻發現體內空空蕩蕩,連一絲靈氣也難以凝聚,那封印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吞噬著他每一次試圖汲取的生機。
一絲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他的心間。難道真的無法掙脫這命運的枷鎖?昆侖宗給了他希望,可這希望此刻看來卻如此渺茫。
就在他心神搖曳,意誌即將被痛苦和絕望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浩瀚的意誌,如同春風拂過大地,悄然掃過整個昆侖宗。這是升級後的護山大陣完全啟動時,自然流露的一絲道韻。這股道韻掃過墨淵身體時,他魂魄深處那狂暴的灰敗氣息,竟猛地一滯,仿佛遇到了某種天然的上位者,流露出一絲極細微的……忌憚?
緊接著,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的生機,自他幾乎乾涸的經脈深處莫名滋生,雖然瞬間又被那封印吞噬大半,卻仍有一絲殘留,勉強吊住了他即將潰散的精氣神。
墨淵猛地睜大眼睛,劇烈喘息著,看向主峰的方向。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瞬間的變故,以及體內那絲微弱卻真實的生機,讓他死寂的心湖重新泛起波瀾。他緊緊攥住了拳頭,指甲再次陷入皮肉,眼神中的絕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瘋狂的執拗。
他不知,此刻正於主峰之巔,負手而立,遙望北荒方向的林漓,嘴角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果然……”林漓心中了然。守拙長老的“萬物歸寂”特性,與墨淵體內的寂滅本源,某種程度上同源,卻更為高遠、可控。陣法道韻的刺激,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壓製了那無序的暴動,並因“陣道本源”特性引動了昆侖地脈最深處的生機,恰好中和了一絲寂滅之力對宿主生機的絕對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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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中的一線生機……有意思。”林漓收回目光。這顆種子,似乎在極端的環境下,開始展現出其頑強的生命力了。
……
北荒,萬妖祖庭。
這是一片蠻荒古老的土地,妖氣衝天,巨木參天,凶獸嘶吼不絕於耳。在祖庭最深處,一片終年籠罩在血色迷霧中的禁地,幾道龐大如山嶽、氣息恐怖的身影正在低語。
“昆侖……那邊的陣法波動,似乎更加深邃了。”一個如同金鐵摩擦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凝重。
“哼,故弄玄虛!沉寂了萬古,難道還能恢複昔日榮光不成?依我看,不過是虛張聲勢。”另一個暴戾的聲音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