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修的黃符在葉萌身前三寸處化作飛灰，他瞳孔驟縮，下意識按住腰間空無一物的玉佩掛繩——方才劇烈動作時，那枚刻著“如煙“的羊脂玉佩已跌落塵埃，正滾到葉萌足邊。
她用繡鞋尖輕輕勾起玉佩，對著日光轉動，血絲狀的紋路在玉體裡遊移，分明是用生魂祭養的邪物。
“柳公子好手段啊，“葉萌指尖彈了下玉佩，符文光芒在玉麵一閃而逝，“用親妹妹的生辰八字溫養攝魂玉，難怪蘇明軒連床笫間都要戴著這東西——是怕自己對表妹的愧疚感，蓋不住謀財害命的貪心麼？“
廳中驟然死寂。柳如煙猛地抬頭，精致的妝容下血色儘失：“兄長？她說的不是真的......“
話音未落，她忽然踉蹌著扶住桌沿，鬢邊珍珠步搖簌簌作響，一雙杏眼竟在眾人注視下漸漸蒙上灰翳。
葉萌看見“女主“的淡金色氣團分出一縷，如絲線般纏上柳如煙的手腕，那姑娘頓時發出幼童般的嗚咽，蜷縮到牆角發抖。
“你對她做了什麼！“柳明修捏訣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卻不敢再貿然出手——方才三道鎮邪符被無形屏障彈回，已讓他察覺這看似柔弱的蘇少夫人周身，纏繞著比厲鬼更可怕的能量。
葉萌晃了晃手中玉佩，符文光芒映得她眼尾朱砂痣妖冶非常：“沒什麼，不過是讓原主的怨氣順著這邪物，鑽進柳姑娘的識海罷了。“
她忽然貼近柳明修耳邊，壓低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你猜，當柳姑娘看見荷花池底的景象時，會先尖叫還是先嘔血？“
蘇明軒猛然轉頭，瓷器碎裂聲中，他撞翻了身後的博古架。
青瓷瓶墜地的脆響裡，葉萌聽見凡奇在腦海中輕笑。
她指尖微動，藏在袖中的銀簪突然飛起，“當“地釘入牆麵——簪頭所指，正是蘇明軒慌亂中掉出的半塊並蒂蓮帕子。
“明軒，“王氏的聲音像凍裂的冰麵，“你袖子裡掉出來的，是什麼？“
空氣仿佛凝固。葉萌看著蘇明軒慘白如紙的臉，忽然想起翻看賬本時，發現的那行極小的批注：“柳氏綢緞莊三月廿七，送並蒂蓮繡樣三幅“。那時她就著油燈火光，用銀簪尖刮開墨跡，果然露出下麵的小字：“轉贈如煙表妹，以慰相思“。
“母親聽我解釋！“蘇明軒撲過去搶帕子，卻被葉萌搶先一步用腳尖踩住。
她彎腰撿起帕子，指尖撫過繡得歪歪扭扭的蓮花——這針腳顯然出自男子之手，比她方才在“女主“嫁衣袖口看見的差了何止十倍。
“原來蘇公子給發妻的承諾，都是從表妹這兒偷來的靈感？“葉萌抖開帕子，繡線間飄落幾片乾枯的荷花瓣，“荷花池底的淤泥裡，是不是還埋著給柳姑娘的定情信物？比如......“她忽然看向王氏，“母親陪明軒去廟裡求的那串珠子？“
王氏猛然捂住嘴。葉萌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半年前蘇明軒說珠子不慎落水，王氏親自在荷花池打撈三日，最後卻在柳如煙的妝奩裡看見那串沾著水草的珠子。
當時柳如煙哭著說是蘇公子怕她生病，特意給她祈福用的，王氏雖心中不悅，卻還是咽下了這口氣。當然，這過後是真的忘記，還是蓄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旁人便是不得而知了。
“夠了！“柳明修突然甩出一張五雷符，卻在觸及葉萌時被反彈得倒飛出去，撞翻了身後的屏風。
破碎的鏡麵中，“女主“的淡金色身影與葉萌重疊，她抬手撫過鏡中自己的臉，指尖掠過耳後若隱若現的龍鱗紋——凡奇昨晚說過，這是小世界本源共振的標誌，當所有碎片集齊時，這些紋路會拚成完整的圖騰。
“柳公子彆急著動手，“葉萌從袖中取出另半塊帕子，正是從“女主“陪嫁箱底找到的，“不如讓大家看看，什麼叫"結發為夫妻，兩心同一處"？“
她將兩塊帕子拚在一起，褪色的並蒂蓮頓時完整，隻是半塊繡工精致，半塊歪歪扭扭，像極了這對表兄妹見不得光的情事。
蘇明軒忽然發出困獸般的低吼，猛地撲向葉萌。
她輕巧側身，袖中賬本滑落，“啪“地打開在王氏腳邊。泛黃的紙頁上，“柳氏綢緞莊上月進賬三百兩“的數字被朱砂圈住，旁邊用極小的字寫著：“明軒代領，充作如煙胭脂水粉錢。“
“你居然拿妻子的嫁妝養外室？“王氏的聲音裡透著刻骨寒意，她忽然抓起桌上的茶盞，朝蘇明軒劈頭蓋臉砸去，“我蘇家怎麼會有你這種畜生！“
茶盞擦著蘇明軒的臉飛過，在牆上砸出一片茶漬。
葉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說這母子二人，也不知打算做戲到什麼時候。
葉萌注意到柳如煙蜷縮在牆角，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沌——顯然“女主“的怨氣正在啃噬她的心智。她指尖微動，銀簪從牆麵飛回，在掌心轉出一朵銀光：“現在該談談，柳氏綢緞莊的爛賬了吧？“
柳明修勉強站起身，袖中突然甩出一條鎖鏈，帶著尖銳倒刺朝葉萌襲來。
她不慌不忙後退半步，“女主“的身影突然從鏡中飄出，鎖鏈穿過她的身體，卻在觸及葉萌時被一層藍光彈開。
“柳公子不知，“葉萌抬手按住鏡麵，藍光如水波擴散，“在這個世界裡，你們這些數據npc，永遠鬥不過真正的活人。“
柳明修皺眉，低聲重複：“npc？何為npc？”
葉萌當然不會理他，轉頭看向“女主“，後者的淡金色氣團已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眼尾紅痣與葉萌一模一樣。“對嗎，另一個我？“
“女主“懵懂著輕輕點頭，抬手撫過葉萌的臉。奇異的溫暖從接觸處蔓延，葉萌感覺腦海中閃過無數碎片。
“你們......到底是什麼？“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終於恢複清明，卻在看見“女主“的瞬間再次崩潰，“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纏著我們！“
此時，蘇明軒忽然衝向門口，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回。
葉萌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廳中門窗都已被淡金色的光膜籠罩，春桃扶著周嬤嬤站在廊下，手中捧著的熏爐正飄出淡淡紫煙——那是她特意讓凡奇改良的迷魂香，專門針對數據npc的靈體。
“現在該算總賬了，“葉萌走到王氏身邊，將賬本塞進她手裡，“母親不妨仔細看看，這三年來柳氏綢緞莊的進項，有多少進了您寶貝兒子的私庫，又有多少成了柳家兄妹置宅子買鋪麵的銀錢。“她忽然壓低聲音，“哦對了，蘇明軒去年說要開的米鋪，其實是用陪嫁地契做的抵押，現在地契可還在柳明修的書房裡鎖著呢。“
王氏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賬本，她猛地轉頭看向柳明修，卻發現對方正盯著“女主“的身影，眼神中除了恐懼，竟還有一絲貪婪。
葉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女主“的氣團中隱約有金色紋路流轉，那是小世界本源能量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