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宅,幾乎不見燈光。
自秦老辭世,秦家便變得冷清了許多。
過去,每天總有街坊鄰居來串門,找秦老閒話。秦老來者不拒,對所有登門來客,都是笑眯眯煙酒茶相待。
街坊鄰居能輕鬆登堂入室,還是秦老發的話。他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阻止街坊鄰居來找他閒聊。
當然,他過去的部下也會經常過來拜訪他。但是秦老對部下的態度遠沒有對街坊鄰居好。
院門緊閉。院裡一株高大槐樹的葉子,飄落在地上。顯得冷清而蕭條。
胡同裡沒有多少人,胡同裡的燈光,也遠沒有大街上的街燈燦爛。燈光呈暗淡色,恍如入夜時最後一抹夕陽。
遠遠的,陸天明看到餛飩攤。
他大吃了一驚,因為他知道餛飩攤的老人也是年事已高,他家人早就不讓他在外擺攤了。
走近一看,果然是老人莫疑。
攤位上沒一個客人,小桌子小椅子擺得整整齊齊。推車上的湯鍋,升起團團氤氳的蒸汽。
陸天明站住腳,輕輕問候了一聲,“老人家,您身體還好嗎?”
老人一抬頭,陸天明便看見他一雙渾濁的眼。
“是你呀!”老人顯得特彆高興,招呼陸天明坐,便忙著要給陸天明做一碗餛飩。
陸天明儘管肚子很飽,卻沒有拒絕。
餛飩端上來,陸天明嘗了一口,讚歎道:“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
老人慈祥地笑,在他對麵坐下來,從身上摸出來一個看似有些年代的煙袋出來。
“小哥,很久沒見著你了。”老人點燃煙,吧了一口問道:“工作很忙吧?”
陸天明訕訕地笑,低聲回答道:“是啊,很忙。”
老人便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陸天明把一碗餛飩吃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老人家,您怎麼還在這裡擺攤呀?”
老人頭也沒抬說道:“我陪老秦。”
陸天明吃了一驚道:“秦老都不在了,您怎麼陪呀?”
老人緩緩道:“他人不在了,骨灰在,靈魂在啊。現在他一個人呆在這座宅子裡,多冷清,多孤單啊。我每天來陪他,說說話。”
陸天明心裡一跳,一股愧疚感便湧上了心頭。
秦老的骨灰沒留在殯儀館,帶回來後,便安頓在他生前住過的房子裡。
陸天明走之前,特意叮囑過管家,每天都必須保持秦老靈前的香火不能斷。
“我安排了人照看著。”陸天明解釋著說道:“老人家,上麵已經批準了,秦老可以葉落歸根回老家了。”
老人聞言,高興地放下煙袋,自言自語道:“老秦,你的心願達到了。你可以回家了。我就回不了家啊。”
陸天明試探著問道:“老人家,您祖籍是哪?”
老人悵然道:“我是山東人,當年跟著我爹逃荒來的燕京。從此就在燕京落了腳。我啊,這輩子最想回到山東老家去。但是我知道,這個願望是沒辦法實現了。”
陸天明道:“老人家,您怎麼不可以回老家呢?”
秦老在世時,與陸天明說起過老人。
老人與秦老是老鄰居了。秦老搬來秦宅之前,老人就在這條胡同居住。他後來成了秦老最好的朋友,兩個人常常聊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