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璉抬頭看那店上的匾額,正是“陳氏糧店”,他拉過一個正要上前砸門的老頭,塞給他幾個銅板,悄悄地問:“這些人為何砸門,這家店不賣糧食了麼?”
老頭子見到銅錢,眼睛亮了一下,痛快地說道:“閣下有所不知,這陳氏糧店的糧食,專門賣給城南工地,自去年城南工地開工以來,它就不零賣糧食給咱們這些街坊鄰居了。”
老頭說著說著來了氣,額上青筋暴露,語氣也越來越急:“你說你不賣糧食給咱們也行,但如今你把京城的糧價搶得這麼高,還趟開大門收購市麵上的糧食,這不是從咱們嘴裡搶糧食嗎?哼,它不仁,也彆怪彆人不義!
這不,有人一吆喝,咱們就來砸了它丫的糧店!”
老頭說著,掙脫李若璉的手,舉著扁擔就衝上去了,臨去前,還不忘回過頭來提醒他:“這位公子,看你也不是咱們一路人,你趕緊走吧,彆站在這裡遭了無妄之災。”
明知是場災難,這老頭還是衝了上去,要麼是被人鼓動的,要麼,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看來,京城的糧價,已經超過了老百姓的承受能力,這不,已經激起了民變。
李若璉早就從張泉那裡得知,這“陳氏糧店”,就是糧商陳懋齡家族開的糧店,現在,陳懋齡進了城投集團,陳家的糧店,也交給了陳氏族人經營,他們的業務,更多的是為城投集團籌集糧食。
裕妃娘娘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城南工地和南郊工地上請的人,都是京中青壯,隻有一成人是外地逃難來的流民。
這些人,根本影響不了京城的糧價,糧食漲價,肯定另有原因。
李若璉和小廝牽著馬,走遠了一點,站在一群看熱鬨的人後麵,看官府如何處理這起事件。
隻聽他旁邊有兩人在低聲談笑:“老三,你怎麼不去?去的人給一鬥麥子呢。”
老三縮了縮脖子,搖頭道:“你真當我傻啊,那陳氏糧店背後,站著城投集團,城投集團的背後,可是站著宮中那位……好不容易從爆炸中撿回一條命,我娘讓我不要在外惹禍。”
勸他那人也道:“是啊,彆一鬥麥子沒掙到,再進去吃了牢飯,家裡人可怎麼好?”
兩人正說著話,隻見從宣武門大街上,跑來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兵丁,從半城胡同裡,跑出十幾個錦衣衛。
兩支隊伍在十字路口彙合後,齊齊向陳氏糧店衝去。
“官兵來了!”看熱鬨的人群中,有人不嫌事大,扯起嗓子吆喝起來,“官兵來了,快跑啊……”
正在衝擊糧店的人們,頓時大亂,四下裡逃跑,扁擔籮筐的,帶到不少人,官兵們衝上去,舉起手裡的長槍,往人群中揮舞,登時有人頭破血流,慘叫聲四起。
錦衣衛們才沒有巡城兵丁那樣仁慈,他們揮舞著繡春刀,大喊著“趴下!趴下!”
趴得慢的,少不得吃上一刀,長街上登時撒上了鮮血。
衝在最前麵,來不及逃走的人,被巡城兵丁和錦衣衛的人,連推帶打,抓住了不少,立即用繩子,五花大綁起來。
李若璉看得直皺眉,那個剛衝上去的老頭,連扁擔都丟棄了,隻抓著兩隻糧食口袋,飛快地從他身邊跑走了。
虧他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還跑得這樣快。
看熱鬨的人們,也被錦衣衛的凶悍嚇住了,紛紛逃走,生怕殃及無辜,陳氏糧店前麵的場地上,留下一片狼藉。
李若璉騎上馬,帶著小廝往北城走去,見到好幾起砸門事件,那被砸的糧店,無一例外,全是“陳氏糧店”,看來,有人在煽動民眾,把糧食漲價的民怨,轉嫁到陳氏糧店和它背後的城投集團。
大半天功夫,他沿著幾條大街,東南西北都轉了一圈,因糧食漲價,各坊市暗流洶湧,貧苦百姓已經買不起糧食,民間如一片乾燥的荒野,隻消一點火星,就能燎原成熊熊大火。
京師重地鬨起來,大明危矣!
第二天一早,李若璉帶著兩隻黑眼圈,捧著一本折子,來乾清宮見駕。
這一次,是在朱由校起居的東暖閣裡,張皇後和張皇貴妃在坐,李若璉隻好上前見禮。
朱由校一揮手:“李愛卿,折子交給皇貴妃。”
魏如意忙上前接過折子,雙手捧到張薔麵前。
張薔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搖頭歎道:“京城糧價,果然漲得有點離譜。”
朱由校在床上伸長了脖子說:“那麼,就用咱們昨日商量過的對對策?”
張薔的麵前,擺著一張八仙桌,她拿過昨日擬定的幾點意見,說:“昨日的情況,了解得不深入,這些意見,要根據李大人提交的這份報告,再修改修改。”
竟然當著李若璉的麵,就讓值班的翰林寫上處理意見,他卻不知道,張薔是參照後世的經驗,擬定的幾條意見:
“第一,管控糧食,即日起,京城糧食許進不許出,沒有官府的批文,一粒糧食也不許流出京城。
第二,精準扶貧,戶部、五城兵馬司、京兆府、各坊市組成聯合工作組,展開入戶調查,確定真正需要救助的貧民之家,當場發給相應數量的糧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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