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驛,是洛陽城南的一個大驛,大明驛路的一個樞紐站,從周南驛,可以西去陝西,北上山西,南下湖廣,東去開封,周南驛要是被毀,大明西南半壁的驛路,就得癱瘓。
汪喬年沒想到,這位張侍郎這麼不給他麵子,臉色沉了沉才回道:“周南驛地勢高,隻淹了馬廄和草料場,其他建築,倒是幸免於難……”
張九德隻是著急,《救災備要》上也講了,住城外的驛館,更方便隨時出行,從大堤上下來,渡河的船隻已經準備好。
他當即帶著一眾隨從,移駐周南驛。
卻說方以智,過河後,直接來到封堵現場,這裡是離上遊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個決口,全長近十裡,宛如一道猙獰的傷口,難怪能浸淹二十多個縣域……
上萬名壯丁正在渾濁的水霧勞作,身影若隱若現,在當地有經驗的老者指揮下,一艘沉重的沙船,被上百名漢子合力拖拽,穩穩地停靠在洶湧的水中。
與此同時,十幾名漢子合力抬起一根兩三丈長的巨大樹木,企圖將木樁打入水底,樹木在河水的衝擊下,輕飄飄的根本沒有重力。
方以智在旁邊看了半天,一個時辰也沒有打下一根站得穩的木樁,為他帶路的劉家親信說:“打一根樹樁,已經如此艱難,更不要說一晚,就會被衝掉,我們家大人,帶人來此堵決口,已經七八天了,才築了不到十丈長的河堤……
公子也看到了,不是我家大人不用心,實在是……”
語中充滿了無奈與苦澀,他情願領著隊伍去剿匪,也比在這裡堵這勞什子的決口好得多,這樣勞而無功的局麵,讓人絕望。
“不怪你家大人,”方以智道,“這水流太過湍急,如此封堵,實在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可能傷及人命。”
親信道:“公子明鑒,這幾天沉了兩艘船,死了六個人……但這是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命令,不敢停下來。”
方以智慨然道:“晚上,本公子就去向張大人說明情況,與其這樣勞而無功,徒增犧牲,還不如先疏浚河道,待水流減小後,再來封堵。”
張九德過河後,也看到了封堵現場的情況,他同意了方以智的意見,封堵決口的工作暫時停了下來。
第二日,汪喬年找了兩個當地人,為方以智兩人帶路,一行人花了三天時間,跑遍了三處決口所在的區域,上下遊相距近百裡。
回到周南驛,方以智打開自己手繪的簡易地圖,對張九德建議道:“這三處決口,下遊這處最小,有三裡長,水流比起其它兩處,相對平緩,封堵起來,相對容易。
所以學生建議,先調派物料和人手,堵住這一決口……
至於上遊和中遊這兩處,必須先疏浚河道,讓河水回流,待決口處的水量減少,水流減緩後,才能封堵。”
張九德在靈州治過河,知道他的意見很符合實際情況,當即拍板:“二十幾個縣還在淹在水中,下遊封堵,和上遊疏浚的工程,要同時開工……劉大人,目前到了多少衛所兵?”
河南的衛所,大多在各藩王名下,前兩年宗人府倡議,周王帶頭,將王府護衛,上交朝廷。
經孫傳廷整頓後,目前河南都司治下,有十六個衛,兩個守禦千戶所,每個衛調用兩千士兵的話,也有三萬多人。
衛所整頓後,劉衍這個都指揮使的權力,空前地大起來,但因為實際掌權的時日尚短,有些指揮不靈,他慚愧地回道:“有的衛所,因為路途遙遠,收到調令要遲些,還有一萬多人沒到……”
其實,有兩千人,也是這兩天才趕到的,還沒上過河堤。
他身邊的副將姓蔡,估計早與他達成默契,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這時出口道:“大人,朝廷的命令上說,衛所兵來孟津修河堤的錢糧,由朝廷發放,目前堤上兩萬人的糧草,還是各軍自己帶來的,也支撐不了幾天了,請問,朝廷的錢糧,何時下發?”
顧守真見衛所兵不但沒有按時到達,還鬨起餉來,當即就黑下臉,質問劉衍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下達的,是軍令,劉都使,按軍令,部隊失期,該當何罪?”
失期當斬!劉衍好歹也是地方大員,被他質問得當即漲紅臉,辯解道:“路途遠,從開封往西,皆是澤國……”
張九德還要用衛所兵修河堤,不願意得罪劉衍,當下勸解道:“劉都使說的也是實情,道路難行,晚來兩天也是有的……至於錢餉,官兵們趕來支援,自然不能讓劉都司自己掏錢,本官早有預算。”
他望向下首的戶部主事錢訓古,錢訓古立即道:“衛所兵到達之日,即開始發放錢糧,請劉指揮使將官兵明細和到達日期,給到下官,下官核實後,簽字蓋章,即可到洛陽的大明中央銀行,提取現銀……”
這麼痛快?估計這是地方上,要討要錢糧時,朝廷給得最痛快的一次,劉衍和副將對視一眼,副將拱手謝道:“謝張大人和錢大人,下官這就讓人整理,明日早上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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