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不為所動,直到最後一名匪徒倒下,他才指著匪徒們身後的一片田野,冷漠地問:“投降有何用?那些被他們殺死的百姓,還能活過來麼?”
顧守真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北邊的泥地裡,躺著十幾名青壯,估計就是剛才那位老者說的,奉命攔截匪徒,掩護鄉親們逃走的百姓。
他一下子閉了嘴,連身邊想要開口的陳烔,也將責備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誠然,”曹變蛟說,“這些匪徒也是難民,值得同情,但他們拿起棍棒,開始搶劫殺人的時候,他們就不是難民了,而是劫匪!
太後曾經說過,亂世要用重典……官府的糧食,要用來養活災民,不是拿來養活這些亂民的!”
二人無話可說,陳烔心想:世人都說錦衣衛殺人不眨眼,跟京營兵起來,錦衣衛算好人啊!
顧守真心道:原來,京營這幫砍頭將領,背後有太後撐腰啊,怪不得這般心狠手辣……
見官兵消滅了劫匪,躲藏在四周田野裡的十幾名青壯,才戰戰兢兢地走出來,撲向北邊倒在地上的百姓,一邊哭喊著他們的名字,一邊查看還沒有沒活著的人。
顧守真見狀,心下不忍,他向曹變蛟建議道:“就讓那些青壯,幫著打掃戰場吧,也能從匪徒身上,扒些衣物和財物……”
曹變蛟見他穿著二品武官的服飾,不知道他是哪位,拱手問道:“請問二位大人,如何稱呼?”
陳烔這才想起來自我介紹,他拱手道:“錦衣衛百戶陳烔,奉命保護賑災欽差張大人。”
又指著顧守真,介紹道:“這位,是五軍都督府派下來,協助張大人節製衛所軍的,都督府僉事,鎮遠侯世子顧守真……”
“京營把總曹變蛟,見過兩位大人。”曹變蛟聞言,不卑不亢地行了個軍禮,這才說道,“顧大人體恤百姓,就依大人所言,讓他們撿點便宜吧。”
一揮手,叫來一名親兵:“去告訴那邊的百姓,讓他們過來,協助官軍打掃戰場,掩埋屍體,扒下來的衣服和搜到的錢財,歸他們所有。”
劫匪們再窮,也比難民好,他們打劫來的財物,大多隨身攜帶,剿匪的官兵,經常能發一些小財。
見官兵招攬,十幾名青壯不敢不過來,村子被淹以來,他們也見多了死人,但對著這一大片血淋淋的屍體,他們還是嚇得手腳無措。
直到一個大膽的青壯,從一個匪徒的胸前,掏出一個荷包,從裡麵倒出一小塊銀子,和幾十枚銅錢之後,其他青壯才發一聲喊,齊齊向屍體堆裡衝去。
曹變蛟安排士兵打掃戰場,自己隨著顧守真二人,往黑石關去拜見張九德。
黑石關下,張九德安撫住逃竄的百姓,說他正要去鞏縣的災民安置點,請百姓們跟著他的隊伍走,一路上好有個照應。
這些人是三個相鄰村子的百姓,剛經曆了劫匪攔路,巴不得跟在官爺後麵,尋得庇護。
有兩個村子的裡正,都留在後麵攔截劫匪了,還有一個村長,就是剛才上前回話的那位老者,叫方石全的,同三個村子裡的族長,帶著大家逃跑。
安撫好百姓後,張九德命方石全和三位族長,上前聊聊家常。
長隨搬來一塊稍為乾爽的石頭,要請張九德坐。
方石全見狀,忙回到自家的行李旁,搬來一把小馬紮,請張九德坐:“洪水來得急,大件的家什不好帶,大人將就坐一坐吧。”
張九德也不客氣,自己坐下後,見幾人要下跪,揮揮手道:“免禮免禮,你們也找凳子來坐吧。”
不是每家人逃難,都能想起來帶張馬紮的,幾人搬來石頭,就在泥地裡,陪著張九德席地而坐。
“村裡人都逃出來了麼?”張九德問。
方石全抹著眼淚,搖頭道:“回官爺,洪水來的時候,正是半夜,人都在睡覺……我們村子在最後麵,還逃出來一大半。”
他指著一位族長說:“他們白家村,在最前麵,一村三百多口人,全都被淹了……能拖家帶口逃出來的,都是家裡人會遊水的……”
白家村的族長抹著淚說:“草民聽見狗叫,以為來了賊,叫醒三個兒子,起來查看,聽見轟隆隆的聲音,還以為是打雷……
見天空月明星稀,才反應過來,是洪水來了……草民年輕時,黃河也決過口,洪水淹過村子……忙叫醒家人逃命……
又命大兒子,敲起銅鑼,通知村民……誰知那洪水,來得太快了……”
方石全補充道:“他們邊往山上逃,邊敲鑼,我們後麵的兩個村子,逃出來的人,才多一點……”
另一位族長,指著百姓們攜帶的盆盆罐罐,也抹起了眼淚:“這些家什、糧食,都是逃上山後,派人回村,從水裡撈出來的……沒辦法,不吃要餓死人……”
張九德沉默了半天,想起《救災備要》裡,疫病防治的條款裡,有要將水燒開來喝的規定,就對幾人說:“河水汙染了水源,為了防止疫病,一定要將水燒滾了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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