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修疑惑更重,想來布置沐昭接師傅回來住,這有什麼可吵的?難道吵沐昭離赤敝太遠,若是師傅有晚課,回來不方便?
“可是,這又是為甚?師傅當初同君上離開末址,尋找豎亥遺骨之前不也住沐昭,前一陣子也住沐昭,這……有什麼可吵的?”
冒尺將二人再往外拉了拉,壓了壓聲音,將今日之事的始末講了起來。
昨日夜間,音楠自一輪淵域閉關中回到沐明,同音師傅論道之時,說及淵域造化生魂仙胎之力所起源頭,音楠道,淵域之中,內含萬千末址運轉規律,他皆已經見識,唯一對這樣的力量卻始終無法窺見,不知道是何種原因?
音師傅想了想,淵域這樣的力量其實攏共就在兩人身上實現,其一為遲默,其二便是霽歡!二人所承力量是否來自同一源頭無法明確,什麼原因他更推測不定,音師傅將自己心中猜測囫圇說了個大概,又猜音楠應當是在霽歡傷重之時,埋下了這個疑惑的種子,思及白貞神君在擇君之禮前所稟告,便道:“既然有此疑惑,或許白貞神君所查之事,能夠為這件事情解一個新的思路。”
當日,淩師傅聽完音師傅和白貞神君將所查一一說明之後,其實並不同意,在如今諸事並不算太明之時便報給音楠,但是淩師傅閉關之後,音巽看著自己兒子每日赤敝一行,風雨無阻越陷越深的模樣,想到他又既已經正式繼位,那便有知曉之權,更有解清之務。
況且,事情說開了便不易造成之後的誤會,就這般藏著掖著若最終真有什麼問題,反倒是讓人措手不及。
音楠不知其中深意,隻道白貞神君測卜又有新的結果,便想趁此時機,召了十二翊使同來沐明共議此事。
然而,白貞神君將石花線索,同霽歡大荒被通天神石重傷兩件事情聯係起來時,音楠麵色已經不太好看了。
白貞神君看了一眼音巽,繼續道:“霽歡姑娘體質殊異,六界之中,應宗之術都無法修複其靈的從未聽聞,故,臣下揣測,霽歡姑娘同那石花是一樣?櫸木林中,曆任君上衣冠塚前,臣下唐突一測,所有線索……皆……落到了霽歡姑娘身上。”
音楠陰沉著臉聽完,想到當日櫸木林中,白貞神君兩度來到他與霽歡麵前之時,那莫名的神色,原來有這個意思。這件事情想必淩師傅也已經知悉,但遲娑衣冠塚前,淩師傅的意思卻並不認同白貞神君所查的結果,所以,當時才說出那樣的話。
十二翊使站在沐明的正殿之中,聽完這番話,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白貞神君乃至整個白澤一族,測卜之術法則萬千,變幻莫名,若說出了錯漏,他們確不敢信,但若說承載萬載末址命數,再喚醒末址的霽歡是暗中侵蝕末址的那股力量之源,甚至哪怕有所關聯,他們也更是無法相信。
但是,其中的脈絡既然有所相交,那是否可以請霽歡姑娘殿前分辨?
正當十二翊使神思交合共同凝練出這樣一個問題時,音師傅便已經上前道:“這件事並不複雜,沐昭之中結界萬千,若是霽歡回到沐昭之中,再等白貞神君采其靈源測之即可。”
音楠聽此,反問道:“父親,這話的意思是,在未能明確之前,先讓她待在沐昭不出嗎?沐昭之中結界萬千,便是最終若真有什麼關聯,亦能將其困在結界之中?”
殿上極其安靜,冒尺和闞聿坐在這方繪有風起之時,天瀾海闊的屏風之後記錄到此處時,已經能看到一張紙上同屏風一般的湧動之色。
“正是如此。當初那力量能侵擾末址,乃是因君上尚未繼位,各處以君上修為靈力為契的結界未能重啟,才會出現那樣的意外,如今,絕不會再出了。”音巽沒有顧音楠這反問之中的否定之意,繼續說道:“君上,你與霽歡之情誼我們皆明白,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萬不可感情用事!”
音師傅話至此處,一向不來正殿議事的如師傅大步流星入內,一聲“你們是在恩將仇報嗎?”讓殿上的爭議之聲停下來。
然後不等音楠說話,兩位師傅便開始了前番爭吵。
等待眾人散開,音楠臉色如密布烏雲,他扶著額頭坐在這君位之上,召了冒尺和闞聿尋找古籍,而冒尺看到桌上一抹書冊大小的水鏡中,正是霽歡同幾位學子,在一方池塘中比賽抓魚的場景,霽歡姑娘穿著赤敝學子的紅色長衣,袖管挽起,炎炎烈日之下,腳下泥濘,滿頭熱汗。霽歡同其他學子們說了什麼,繼而這畫麵便成了眾人大笑的場麵,冒尺不知,說的什麼冒尺也沒有聽清,但是君上的臉上有了那麼一絲笑意,這個笑容是君上還隻是沐明公子之時才常有的笑意。
將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欒亓欒修二人,冒尺又歎了一口氣道:“你們都知道,末址君上都是情之一事難過,所以你們二人來的著實不是時候。當初君上允準你二人去拜姑娘為師,你二人手中之事便卸下了八成隻安心練習,但是如今,沐明之中也很是需要你們,既然姑娘去了赤敝一族,你二人也當常來分擔分擔。”
欒亓欒修拱手道:“是我們考慮步驟,辛苦你們!不過,我們前些日子便回來了,隻是君上元神入淵域來不及回話,便被音師傅召過去安排下了今日之事。”
冒尺眉頭皺起,問道:“所以音師傅到底給你們安排的什麼事情?”
“不算什麼特彆的事,不過就是按照音師傅給的圖紙,將沐昭重新布置了一番。”欒亓說完,然後兩兄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難道……”
冒尺伸出手將欒修遞過來的圖紙看了看,歎道:“雖然還是看不明白,想來如師傅說的那個‘軟禁’就是這個意思了。哎,如師傅同音師傅吵一吵也挺好,音師傅同君山的脾氣真對上了,才真是不好收場,如師傅是有大智慧的。”
“是啊,聽你說這一番,若不是如師傅突然出來吵這一吵,今日那般架勢之下,君上要如何抉擇?若真是將師傅召回來,師傅……師傅她本身就是為末址萬死不辭的性格,怕還不用等到白貞神君領著闔族再測算什麼,便會先……”
冒尺做出噤聲的手勢,聽到沐明之中有了響動之聲,回頭看了一眼,道:“想來君上出來了。你二人近來要謹慎些,自然我也要共勉。你方才說的話我覺得未必,君上如今的性格,同此前已經很不一樣了。還是先走吧,方才你們說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那冒尺兄再指點一二,沐昭之中的布置……”
冒尺沒有明言,莫測地看了二人一眼,二人想了一想也明了,便在音楠出來之前,便借著月色,回沐昭去了。
音楠走到沐明門前,看著往日此處繁花,不知為何今夜落得更多?正在落下的一朵花被音楠接在手中,想等霽歡回來之後就以此花為樣,做一根發簪。不過,槐愚方才傳信,無根山有貴客來找。
無根山的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