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梅林的通訊結束後,法倫久久地坐在床沿,房間裡隻剩下窗外海風的呼嘯。
安德烈教授的話語還言猶在耳,而梅林院長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意有所指的提醒,更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
“對抗的可不隻是深淵魔物,還有文化製度,或者一整個國家。”
“執刀人……”
法倫低聲咀嚼著這個詞。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稱謂,它聽起來更像是一個承載著某種特殊使命的頭銜。
這不是法倫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謂了,但每次詢問千代都會被她顧左右而言他。
曾經在學院的時候,與千咲戀花,也就是二年級的月亮,東流島宗家的正統繼承人問起相關的事宜。
也總會被對方轉移走話題。
安德烈教授提及它時那凝重的神情,梅林院長欲言又止的態度,都指向了一個事實——千代要麵對的,絕非僅僅是一場爭奪家族繼承權的兄妹決鬥那麼簡單。
東流島,那個封閉而又神秘的國度,究竟隱藏著怎樣的規則?
千代的櫻家,又在其中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
法倫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這位朝夕相處的夥伴,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他隻見過她認真堅毅的一麵,卻從未真正觸碰過她背負的沉重過往。
或者說,他一直覺得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
一夜無眠。
當天邊泛起第一縷魚肚白,黎明前的微光為深藍色的大海鍍上一層脆弱的銀邊時,所有幸存的阿瓦隆學生與導師,都已換上了莊嚴肅穆的校服正裝,自發地聚集在了巨淵島的港口。
沒有喧嘩,沒有交談,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單調聲響,以及風中那揮之不去的鹹腥與悲傷。
雷歐老師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摘下了那副標誌性的墨鏡,露出一雙因悲傷與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名冊,聲音低沉而沙啞,開始逐一念出那些再也無法歸來的同伴的名字。
“威爾遜……”
“巴雷特……”
“科克……”
“史提爾......”
每念出一個名字,人群中便響起一陣壓抑的抽泣。
那些鮮活的麵孔仿佛就在昨日,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在學院中一起度過的日子,都還曆曆在目。
七個名字,如同七柄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當最後一個名字念完,雷歐老師合上了名冊,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年輕而悲傷的臉龐。
“沒有慷慨激昂的悼詞,也沒有虛偽的告慰。”他的聲音有力,穿透了海風,“我隻要求你們,將這七個名字,將他們的犧牲,永遠地刻在心裡。記住這份痛苦,記住這份仇恨。我們人類召喚師隻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必然會經曆這樣的事情。我們要帶著他們的意誌,變得更強,直到有一天,我們能親手終結這場該死的戰爭。”
說完,他將手中一束潔白的雛菊,輕輕拋入了冰冷的海中。
學生們默默地上前,將手中的花束一一拋下。
白色的花朵在深藍色的海麵上漂浮、聚攏,最終隨著潮水,緩緩地流向遠方,仿佛要將這些年輕的靈魂,帶回他們永遠無法抵達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