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儘,黎明前的微風帶著櫻林特有的香氣,吹拂著這座古老的宅邸。
法倫推開房門,恰好看到玉子婆婆佝僂的身影從千代的房間悄然退出,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勁裝。
看到法倫,老侍女的腳步一頓,那雙飽經風霜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法倫正準備點頭致意便轉身回房,不給這位老人增添額外的負擔,玉子卻做出了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舉動。
她將托盤輕輕放在廊下,隨即,對著法倫,緩緩鄭重地跪倒在地,將額頭深深地叩在冰冷的木質地板上,行了一個東流島最為崇高的大禮。
“法倫大人!”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老身知道,這趟渾水您本不該踏入。但小姐她……她這一生,從未像這般……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笑過。”
“老身彆無所求,”玉子婆婆沒有抬頭,聲音中滿是懇切的哀求,“隻求您,在之後的決鬥中,無論如何,請務必保全小姐的性命……櫻家的榮耀、執刀人的名號……那些都不重要了,隻要她能活下去,隻要……”
“玉子婆婆,快起來。”法倫一步上前,連忙將這位老人攙扶起來。
她的手臂瘦弱得隻剩一把骨頭,那份沉重的托付卻讓法倫感覺重若千鈞。
他看著玉子婆婆那雙含著淚光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過她,會讓她贏。”
“也答應過她,會讓她活下來。”
……
時間在靜默的等待中流逝,決鬥之日的晨光,終於撕裂了籠罩櫻島的薄霧。
法倫與千代沿著蜿蜒的山路,拾級而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自然而然地牽著手,十指相扣。
千代換上了那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襯得她肌膚勝雪,身姿挺拔如鬆;法倫則依舊是一身阿瓦隆學院的墨綠色製服,在這片緋紅的世界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與身旁的少女構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諧。
緋紅的花瓣隨著山風簌簌飄落,落在兩人的肩頭與發梢。
此情此景,不像走向生死的決鬥,更像一對在櫻花盛開時節,攜手踏青的戀人。
穿過最後一座朱紅色的鳥居,視野豁然開朗。
櫻之神社,就坐落在山頂一片被夷為平地的廣場之上。
到場的人並不多,氣氛卻肅殺得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除了數十名身著漆黑鎧甲,負責維護秩序的櫻家武士外,觀禮席上隻有寥寥數人。
幾名神情凝重的櫻家長老,橘家家主立花兼茂,以及獨自一人,依舊在悠閒品茶的安德烈教授。
而在所有人的中心,那座由古老岩石砌成的寬闊擂台之上,櫻萬秋與立花梨花早已等候多時。
櫻萬秋閉目養神,手按刀柄,整個人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立花梨花則跪坐於他身後,素手撫琴,神情寧靜,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法倫與千代走上擂台,四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無形的火花迸濺。
法倫的視線越過對手,落在了擂台之外,正對著他們的那座刀架之上。
一把古樸的太刀靜靜地陳列在那裡,刀鞘與刀柄都未見任何華麗的裝飾,卻散發著一股仿佛與整座島嶼的靈脈都融為一體的磅礴氣勢,如同沉睡著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