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由月光與黑暗構築的裂隙悄然閉合,將黃河城那份屬於人間的喧囂徹底隔絕在外。
法倫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死寂的黑色荒原之上,腳下是早已失去生命,被深淵氣息侵蝕得如同焦炭般的土壤。
高聳的黃河城牆在他身後化為一道沉默的黑色剪影,如同文明世界最後的墓碑。
月讀命辨認了一下方向,那雙幽冷的眼眸指向荒原的更深處,一個肉眼無法企及的方向。
“走吧。”
法倫沒有多言,再次抬手。
伴隨著仿佛能撼動靈魂的低沉嗡鳴,巨大的幽靈船“威廉·基德”號破開空間的薄膜,以君臨之姿降臨於此世。
沒有了外人的掣肘,月讀命這一次並未在召喚完成後便立刻回歸,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艘由怨念與暗影構築的巨艦,那液體般的麵具下,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
“去往死者之國,幽靈船倒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調侃。
法倫已經走上了高聳的舵手台,聞言隻是輕笑一聲,靠在巨大的船舵旁,回應道:“是因為要回家了嗎?感覺你興致特彆高。這算什麼?思鄉的遊子歸家?”
月讀命的身影一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法倫身側,那雙仿佛蘊含著一整個月夜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前方無儘的黑暗。
“家?”他似乎是在咀嚼這個詞,隨即用那幽冷的聲線平淡地說道,“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座早已腐朽的囚籠。而我,隻是回去取回鑰匙的典獄長。”
說罷,他不再言語。
法倫輕笑了一聲。
“感情不是歸家,而是登基嗎?”
“出發,船長。”法倫下達了指令。
幽靈船無聲地加速,化作一道漆黑的影子,朝著魔窟的最深處疾馳而去。
“這個魔窟,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樣。”法倫看著腳下飛速掠過的、仿佛亙古不變的荒蕪景象,主動開口。
“當然不一樣。”月讀命的聲音如同這片荒原的風,不帶任何溫度,“絕大多數魔窟,不過是深淵那貪婪的胃袋在你們的世界撕開的微小創口,是純粹的‘侵蝕’。而這裡……是‘戰場’的遺跡。”
“戰場?”
“很久以前,一個名為‘高天原’的位麵,與你們的世界發生了劇烈的衝撞。那並非緩慢的融合,而是兩顆星辰的正麵相撞。”月讀命的描述言簡意賅,卻勾勒出一幅恢弘而慘烈的史詩畫卷,“撞擊撕裂了世界的‘表皮’,在兩個位麵之間,形成了一道名為‘狹間’的巨大裂隙。而深淵,則如同聞到血腥味的禿鷲,趁虛而入,將這片本該在碰撞後緩緩愈合的創口,徹底汙染,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法倫心中一凜,他終於明白了此地那股神性與魔性交織的詭異氣息從何而來。
另外,他也知道所謂的高天原,可是地球上霓虹神明居住的天國。
“所以,東流島的那些神明傳說,以及‘禍津日神’那樣的存在,都源自那場碰撞?”
“可以這麼理解。”月讀命頷首,“高天原的神明們,要麼在最初的碰撞中隕落,要麼被後續的深淵汙染所侵蝕,化為了更加扭曲的存在。而我與須佐之男,則是其中的幸存者。他占據了‘狹間’的上半部分,而我,則墜入了更深……”
“我還以為夜之國是你一開始就擁有的位麵呢?”法倫說。
“夜之國確實是我最開始便擁有的位麵,但其不過是作為高天原的伴生位麵罷了,其大小不足高天原百分之一。”
“那你姐姐,天照大神呢?”
沒有回答,月讀命的話語戛然而止,指向前方。
“下一站的目的地,快到了。黃泉國的入口——黃泉比良阪。”
幽靈船的航行快得驚人,但在抵達目的地之前,法倫還是數次感覺到了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
一次,他通過靈魂感知,遠遠地“看”到了一頭由無數武士骸骨堆積而成的巨型怪物——【百鬼大將】,它身上散發出的怨念與殺氣,幾乎凝為實質,其實力已無限接近於貨真價實的魔將級。
還有一次,他們經過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湖心深處盤踞著一頭身軀如同山脈的【怨靈巨蟒】,僅僅是其無意識間散發出的氣息,就讓幽靈船周圍的幽靈能量都出現了不穩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