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浙江推行改稻為桑不是阻力重重麼?這良田都被洪水淹了,阻力自然也就少了,鄉紳大戶們也可以趁機大肆兼並土地,這可不就是福禍相依麼!”
“至於受災的百姓,不過都是些泥腿子,在生死麵前,連眼前都撐不過去,又豈會考慮以後?”
他是從不憚於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的,百官裡,說不得就有不少人,巴不得浙江水患來得更猛烈一點,誰會真心救災,誰又會真正管老百姓的死活。
“他們這麼做,難道就不擔心激起民變麼?”李三元揪著自己胸前的衣服,幾乎怒吼出聲。
“激起民變又有什麼要緊的?”範進嗤笑一聲,“再說了,你以為兵部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擴充兵力?”
“沒準兵部的老爺們現在就高興得摩拳擦掌,隨時準備鎮壓叛亂,立功受賞,加官進爵呢!”
一番話說下來,聽得李三元冷汗直冒,最後有些頹然地癱坐在位子上,呐呐道:“難道浙江百姓就真的沒有活路了麼?”
範進沉吟許久方才開口,直截了當道:“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唯今之計,隻有自救!”
“自救?”
李三元仿若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還請範世兄教我,我替浙江百姓謝謝你!”
“謝倒不必謝。”範進頓了頓,意味不明地說道:“我隻求一旦事發,李兄能不把我供出來,就心滿意足了。”
聽得此言,李三元自是連連保證,千萬罪責,必定一力承擔。
範進倒也沒有全信,人心隔肚皮,哪兒來的什麼真正的親密無間。
不過,除非李三元不想要他的頂上烏紗,不想要身家性命,否則他就不怕對方把他供出來。
即便對方以後反水,範進也有的是治他的法子。
這般想著,範進示意對方附耳過來,小聲提點道:“李兄不妨以自己的名義,買一條船,給災民們一份工作......”
“買一條船?”李三元幾乎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一條船能影響什麼?成千上萬的災民沒有生計,莫道是一條船,就是一百條船,也無濟於事。
“你看,又急!”
範進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每逢大事須有靜氣,要有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定力,如此才能在官場一道走得長遠。”
“範世兄,你說過麼?”李三元忍不住撓頭,他怎麼沒記得範進說過這話。
“無須在意這等細節。”
範進示意對方聽話知音,努力抓住重點,“這船,務必要打造得奢華至極,一應用度,必須得是上上之選。”
“這卻是為何?”李三元默默記下,隻是依舊不解。
範進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哪兒有文人雅士,達官顯貴,豪商巨賈願意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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