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風突然變得狂暴,卷起滿地散落的經文紙頁,在平台上空打著旋兒。
那些印著梵文的紙頁被山風撕扯著,有的撞在石刻佛像的衣褶裡,有的墜入崖下的雲海,像一群折翼的白鳥。
蘇飛的皮鞋碾過玄一溫熱的血痕,在青石板上留下道暗紅的拖痕,他彎腰拾起那串染血的紫檀念珠時,指腹被【慈悲】二字的刻痕硌得生疼。
【玄一啊玄一,】他對著倒在蓮座前的屍體低語,聲音裡裹著山風的寒意,【你在白馬寺參禪時,師父沒教過你‘菩薩低眉,金剛怒目’嗎?】
他指尖撚著那顆被血浸透的珠子,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玄一的法袍上,暈開朵醜陋的花。
【三十年禪定,能把《大般涅盤經》倒背如流,卻讀不懂‘慈悲不是軟弱’這六個字。你以為撕破天樞防線是救人?你是把他們往焚屍爐裡推!】
林欣的裝甲關節發出聲輕微的【哢嗒】響,她看著蘇飛將念珠揣進懷裡,突然發現這個總愛眯著眼笑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蘇飛踢了踢腳邊的青銅香爐,香爐裡的香灰被震得揚起,迷了燈芯的火苗:
【我們盯著他三個月,十七次行動方案都被否決了。佛門領袖,德高望重,動他,民心會亂;不動他,防線會崩】
他轉頭看向林欣,燈光在他清澈眼上流動。
【你這把刀,來得正好,夠快,還不怕沾血】
裝甲的麵罩緩緩抬起,露出林欣被硝煙熏黑的下頜線。她彎腰撿起片被玄一血染紅的枯葉,那枯葉脆得一碰就碎:
【我不是刀】
她的聲音透過外置揚聲器傳出,帶著金屬的冷硬。
【我隻是見不得有人拿‘慈悲’當屠刀】
蘇飛突然笑了,笑聲被山風撕得七零八落。他靠在刻著心經的石壁上,指尖敲著粗糙的石麵,敲出段雜亂的節奏:
【剛才你罵玄一的話,我在崖下全聽見了】
他抬眼時,睫毛上沾著點香灰。
【‘真佛在擋子彈的人眼裡’——這話比藏經閣裡所有經文都管用。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講道理了?我看了看十幾年前你第一次在暗網寫行動報告,連‘殲敵十五人’都能寫成‘乾死十五個’】
林欣扯了扯嘴角,裝甲的手指在「捯飭」的鋸齒上蹭了蹭,蹭出串火星:
【十七年前在阿非達,我見過個艾希教會的老神父】
她望著崖下的城市燈火,那些燈火像被打翻的星子。
【那時,我們要燒教堂,他抱著十字架站在門口,說‘要燒就先燒我’。子彈打穿他胸膛時,他還在劃十字。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不怕死,是怕那些躲在教堂裡的難民沒人護著】
【那後來呢?教會裡的那些難民結局如何?】
蘇飛追問道。
【加上那位老神父,一共十五個人】
她頓了頓,聲音軟了些。
【道理不是悟出來的,是看了太多人用命堆出來的】
山風突然轉了向,卷著經文紙頁撞在蘇飛背上,像群無聲的質問。
蘇飛臉上的笑淡了,他從口袋裡摸出塊皺巴巴的手帕,擦了擦珠子濺在他袖口的血:
【這次的事,是我欠你】
他的聲音很沉,像墜入深潭的石頭,
【邱琪那次,我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準備,殺邱奎,毀邱宅,散民心,給邱琪設計好的絕對死局我們都看在了眼裡,可玄一……】
他猛地攥緊手帕,那手帕瞬間被捏出死褶。
【昨天深夜十一點,才截獲他和艾希教會的加密通訊;
淩晨兩點,確認天樞防線的薄弱點坐標已經傳出去;
三點,命令到你萬青山——你等於被扔進了場沒裝保險的戰場】
林欣看著他喉結滾動的樣子,突然發現這個永遠胸有成竹的男人,眼下竟有片濃重的青黑。
林欣抬眼望向遠處的a市,那座繁華的城市此刻正被一層薄薄的霧霾籠罩,像裹著層保鮮膜的祭品:
【我不在乎準備時間,對我來說,一個月也好,一天也好,一晚上也好,它們都一樣】
她的指尖突然指向平台西側的彈殼,那些彈殼在燈影裡閃著冷光。
【我在乎的是,為什麼龍國會變成這樣?】
蘇飛的動作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著崖下的萬家燈火,山風掀起他作戰服的下擺,露出腰間彆著那把極致一抹黑的長方體圓柱。
他臉上的最後一點輕鬆徹底消散了,眉骨在千年燈的光暈裡投下片猙獰的陰影,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你想問什麼,一次性問清楚吧】
【昨天刺殺邱琪,對方出動了至少不下三百人規模的殺手】
林欣的聲音很穩,但裝甲的液壓管卻在微微震顫。
【三百人還是我的保守估計,誰知道昨晚參與那行動的到底有多少人?他們敢在龍國的眼皮子底下大搞行動?還有今天堵我的「黑鋼」雇傭兵,他們的exo用的是歐陸聯盟的係統,那係統去年才退役,黑市上根本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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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提高音量,裝甲的外置揚聲器發出刺耳的嗡鳴。
【最離譜的是那台火神級泰坦!那玩意兒啟動時的能量反應,半個亞洲的高精度能量監測站都能捕捉到!他們是怎麼把它運進龍國的?!】
蘇飛望著崖下翻湧的雲海,那雲海在夜色裡泛著詭異的暗紅,像一鍋煮沸的血。
他從口袋裡摸出包煙,煙盒被捏得變了形,打火機打了三次才打著,火苗在風裡瘋狂搖晃,差點燒到他的手指。
他深吸一口,煙圈剛吐出來就被山風撕碎:
【龍組的邊防站,從帕米爾高原到南沙群島,一共有178個】
他的聲音裹著煙味,變得渾濁。
【昨天一天,有37個站遭到襲擊。帕米爾的哨所,三個戰士守著海拔五千米的山口,對方用了肩扛式導彈——連人帶哨塔,炸得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找不到】
林欣的裝甲突然發出聲刺耳的警報,那是機體過載的警告。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指關節已經把佛珠捏得變了形:
【所以?】
她的聲音硬得像塊冰。
【龍國的防線,就這麼脆?】
【你以為龍國的防線很厲害嗎!】
蘇飛突然怒目圓睜,憤恨的看著林欣,眼中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