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年1月6日晚上1938,夏威夷,霍洛島。
霍洛島中央的軍事廣場上,混凝土地麵被成百上千雙軍靴踏得咚咚作響。
暮色已浸透了哨塔頂端的探照燈,慘白光束斜斜切過天空,將攢動的人影釘在布滿轍痕的地麵上——剛從各崗哨、營房緊急抽調的士兵正以連為單位收攏,作戰服的迷彩色在應急燈下泛著冷硬的光,槍托撞擊金屬腰帶的脆響混著粗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廣場裡撞出回聲。
高台上的擴音器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人群瞬間靜如死水。
穿校級製服的指揮官站在裝甲車引擎蓋上,領口的勳章被探照燈照得發亮,他攥著擴音筒的指節泛白,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通報!夏威夷海域發現不明入侵者降落,疑似已滲透本島!】
廣場邊緣的臨時圍欄外,幾個抱著胳膊的士兵猛地挺直了背。
【十分鐘前,近海飛機殘骸發生劇烈爆炸,】指揮官的聲音陡然拔高,幾乎要撕裂空氣,【驅逐艦「科羅拉多號」受損,陣亡人數初步統計九十八人!現在,所有在崗機動部隊立刻攜帶重型裝備集合,隨我前往西海岸支援——重複,這不是演習!】
【嘩——】
聲浪猛地掀起又被硬生生掐斷。
士兵們的靴跟同時磕在地麵上,發出整齊劃一的脆響,迷彩帽簷下的眼睛裡,驚惶迅速被軍令壓成冷硬的光。
有人抬手扯開戰術背心上的搭扣,有人彎腰檢查靴底的防滑紋,金屬碰撞聲、戰術通訊器的滋滋聲驟然密集起來,像一群被驚動的蜂群。
而廣場外圍的鐵絲網後,卻湧動著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聲浪。
住在基地附屬住宅區的人們正扒著自家陽台的欄杆,或是擠在哨卡外的安全線邊緣,手裡還攥著沒洗完的盤子、沒掛斷的通訊器。
三樓窗口的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朝樓下揮著手:
【是馬克他們連!看那背包,帶了反坦克導彈呢!】
【好久沒見這麼多人了……】
穿圍裙的主婦踮著腳,往人群裡瞅著自家丈夫的身影,臉上卻帶著點抑製不住的興奮,【上回這麼熱鬨,還是三年前將軍來視察吧?】
幾個半大的孩子順著排水管爬到屋頂,趴在瓦片上數著裝甲車的履帶,其中一個突然指著天空喊:
【看!直升機過來了!】
旋翼的轟鳴由遠及近,帶著壓迫感的氣流掃過屋頂,驚飛了簷角的鴿子。
但沒有人躲閃——這些在軍事要塞裡長大的居民,對槍炮聲的熟悉程度遠超鳥鳴。
他們更在意的是探照燈劃破夜空的軌跡,是士兵列隊時鎧甲般的陣列,是平日裡隻有在訓練手冊上見過的重型裝備第一次露出真容。
【入侵者?】
一個叼著棒棒糖的小男孩扭頭問父親,【是像全息電影裡那樣的外星人嗎?】
男人正舉著便攜終端錄像,聞言咧嘴笑了笑:【說不定比那帶勁。】
鐵絲網內外,一邊是劍拔弩張的肅殺,一邊是按捺不住的雀躍。
探照燈掃過居民樓的窗戶,映出一張張興奮的臉,窗台上的盆栽在風裡搖晃,與廣場上豎起的導彈發射架形成荒誕的對峙。
自從夏威夷的沙灘被混凝土堡壘取代,椰子樹被哨塔砍倒,這裡的日子就隻剩下巡邏隊的腳步聲和警報器的單調鳴響,此刻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反倒像一針強心劑,讓整座島從沉悶的休眠中猛地驚醒過來。
指揮官的怒吼還在繼續,士兵們已開始登車,輪胎碾過地麵的震顫順著鐵絲網傳過來,震得欄杆嗡嗡作響。
圍欄後的人群裡爆發出一陣低低的歡呼,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他們不在乎遠方的爆炸和死亡,隻貪戀這片刻打破死寂的熱鬨,像沙漠裡的旅人,遇見一場哪怕挾著沙礫的風暴,也覺得是饋贈。
與此同時,在看熱鬨的人群後方,一片毫不起眼的空地突然泛起幾道詭異的光紋——空氣像被揉皺的玻璃般扭曲,底下卻空無一物。
下一秒,光學迷彩應聲解除,林欣等人的身影驟然顯現在空地上。
埃裡希皺著眉,語氣滿是困惑:
“他們興奮什麼?家園都要被入侵了,怎麼還這幅模樣?”
雅各布嗤笑一聲,掃向人群:
“什麼家園?你看他們對這破地方有半分感情嗎?但凡有點牽掛,也不至於興奮成這樣。”
阿爾貝托的電子合成音毫無波瀾,精準報出掃描結果:
“夏威夷島軍用碼頭、機場密集,但民用運輸設備及機構近乎為零,唯一民用港口亦屬軍民兩用。結論:無特殊許可,島民或終生無法離島。”
狂風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點頭,雙馬尾跟著輕輕晃了晃。
雅各布咂了下嘴:
“怪不得比過年還熱鬨——一輩子困在這破島,天天跟大頭兵打交道,換我也得憋瘋。”
浮生轉頭看向林欣,語氣急切:
“哭喪者老師,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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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輕輕錘了一下浮生的肩膀,隨後沉聲道:
“想離開夏威夷,硬搶軍方的運輸設備不是不行,但風險太大——兩座火山頂上的軍事基地可不是擺設。最好的辦法,是找到當地的情報販子或黑市商人,問他們要偷渡路線。”
她蹲下身,眉頭微蹙:
“可怎麼找他們,又是個難題。大搖大擺地問肯定不行,島上到處是軍隊,保不齊這些群眾裡就有他們的眼線。”
“要不我們喬裝成平民,慢慢打聽?”
浮生立刻提議。
林欣搖了搖頭:
“喬裝平民打探確實穩妥,但我們身上的裝備不好處理,而且周期太長,要是和動力棒燃料電池沒電,咱們可就真完蛋了。我們需要更快融入當地民眾的辦法。”